祥瑞兴，万物启，上下求真落下闳 川剧首次尝试科学家题材，《落下闳》主演蔡少波访谈
落下闳与妻子腊月
曾被历史湮没，今日闪亮登台
四位演员出演计算工具——“算筹”
科学家的舞台很独特
日月运行，了然于胸
本报记者 吴亦铮 文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提要
为向新中国成立70周年献礼，同时也为庆祝成都市川剧研究院建院60周年，众多深受观众喜爱的川剧名家和川剧剧目在9月下旬陆续登上舞台，为成都市民带来一道道精神盛宴。其中，由蔡少波主演的、川剧创新性地首次尝试科学家题材、表现西汉时期四川科学家落下闳跌宕起伏人生的剧目《落下闳》，将于26日下午在锦江剧场上演。
落下闳，即历史上的“春节老人”。传承了2124年的中华最盛大的节日——春节，以及二十四节气，都与他密切相关。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科学家，2004年有一颗小行星还被命名为“落下闳星”。
2017年，落下闳被选为首批四川历史文化名人，前不久川剧《落下闳》首演成功，为观众奉献了一台弘扬科学精神、展示川人智慧的精彩剧目。
嘉宾
蔡少波，国家一级演员、导演、编剧。成都市川剧研究院党总支书记、副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成都市剧协副主席，成都市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四川省十佳演员。主攻须生、文武小生兼丑行。导演作品川剧《落下闳》《爱情天梯》《乌蒙山脊梁》等，其中《落下闳》获国家艺术基金2019年度舞台艺术创作资助项目，《爱情天梯》获2017中国（张家港）小剧场艺术荟萃戏曲类一甲第一名。编剧作品（与人合作）有《落下闳》《四川往事》《王光祁》《双天官》等。
手记
2019年9月17日成都
2017年，四川省公布了首批四川历史文化名人名单，“大禹、李冰、落下闳、扬雄、诸葛亮、武则天、李白、杜甫、苏轼、杨慎”10人入选。
在这10个人中，选一位大家最熟悉、最耳熟能详的，可能会竞争激烈，但要选一位大家最不熟悉的，那落下闳当选肯定毫无悬念。
这个落下闳到底是谁？姓罗，姓洛，都很寻常，怎么还有姓“落”的？
不！落下闳其实还不姓落，而是姓“落下”！
这就更让人大跌眼镜了。
姓奇怪，人冷门，这个“落下闳”何德何能，竟然入选首批四川历史文化名人名单？
这样说吧，如果没有落下闳，春节长假你可能就过不成了。
这个理由，有分量吧？
西汉武帝时，落下闳制定的《太初历》确定了“以孟春正月为岁首”的历法制度，改变了秦和汉初“以冬十月到次年九月作为一个政治年度”的历法制度，并确立了大家耳熟能详的二十四节气。从公元前104年开始，春节就变成了正月初一这一天，至今已经有2100多年了。正因为《太初历》的制定，为落下闳赢得了“春节老人”这个称号。2004年，还有一颗小行星被命名为“落下闳星”，用来表彰其在历法和天文学上的功绩。
今年7月，《落下闳》被改编为川剧，开了川剧剧目以科学家为主角的先河，向人们展示了这位科学家跌宕起伏的人生，弘扬了落下闳伟大的科学精神。
9月21日起，包括《落下闳》在内的众多丰富剧目挨次登上舞台，与观众见面，喜迎新中国成立70周年。
对川剧《落下闳》这一特别的剧目，关于剧本的难度，剧目的特点，剧情的铺排，等等，定然有许多背后的故事。带着这样的好奇心，记者采访了《落下闳》的导演之一兼主演蔡少波。
对话
过春节，两千余年从他起首
记者（以下简称记）：当初决定排《落下闳》时，你对落下闳的了解如何？
蔡少波（以下简称蔡）：2016年，有一位来自阆中的川剧铁杆戏迷找到我，要为我推荐一位阆中的历史名人——落下闳，说这个人在历史上很有成就，但几乎没有关于他的文学作品，问我能不能创作一部与他有关的川剧。当时我很懵，落下闳是谁？干什么的？有什么故事？一无所知。
那位戏迷也说不清楚，只邀请我有时间去阆中看看。后来我查了资料，发现落下闳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的成就真的很多，但他的故事是一片空白，除了《史记》记载：“闳字长公，明晓天文，隐于落下，武帝征待诏太史，于地中转浑天，改《颛顼历》作《太初历》，拜侍中不受也。”此外，史料里几乎找不到与他相关的只言片语。这下子就难住我了。
怪不得这么一位对中华文明有贡献的科学家，居然没有什么人去创作有关他的文学作品——完全是无从创作啊。
记：落下闳的成就主要有哪些？
蔡：他最广为人知的成就，就是和邓平、唐都两人一起创立了《太初历》，并最终在18家不同的历法大PK中脱颖而出，被确立为国家历法。《太初历》确定了“以孟春正月为岁首”的历法制度，改变了秦和汉初“以冬十月到次年九月作为一个政治年度”的历法。之后中国汉历一直沿用“以孟春正月为岁首”，直到今天。我们今天过的春节，从公元前104年汉武帝刘彻正式颁布《太初历》算起，已经过了2124年了。《太初历》还确定了二十四节气，用以指导农耕。
第二个成就，提出了“浑天学说”。当时包括司马迁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天圆地方”，而“浑天说”认为天圆地圆，在这一点上司马迁还提出质疑。
第三个成就是他发明了“连分数（辗转相除）求渐进分数”的方法，定名“通其率”，现代学者称之为“落下闳算法”。它影响中国天文数学2000年。
讲故事，3年20易其稿
记：的确，落下闳有着耀眼的成就，但成就不代表剧情，编成戏剧还远远不够啊。
蔡：是啊，落下闳的成就，摆出来每个人都要举大拇指点个赞，但我们做剧本却没法从成就反推出如何取得成就的过程，这样一来人物就塑造不丰满，剧情就设置不出起伏，情感也无法引起共鸣，这些都是创作的难点。
怎么办？只有想办法找更多的资料来破局。我首先想到的是去落下闳的家乡阆中看一看，于是2016年最热的时候，我们一行人一起到了阆中，走了很多与落下闳有关的地方，对他的成长环境有了一定的了解。接下来我们先后请教了王萌、查有梁等学者，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很多与落下闳有关的细节，慢慢地可以架构出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
记：有些啥子细节呢？
蔡：首先我们排的《落下闳》要去头去尾，他在阆中的成长经历，拜侍中不受之后的事情，因为史料没有记载，无从下手，于是这两段一笔带过，甚至留下悬念，我们主要讲的就是落下闳到都城长安去编制《太初历》这几年的故事。
在剧里我们设置了这样几个情节，第一，落下这个姓氏今天已经找不到了，传承的断绝会不会和落下闳无后有关呢？所以我们设置了一个爱情悲剧，落下闳的妻子腊月是一个很有个性的泼辣川妹子，在落下闳的人生中一直都支持他，包括他落难，也不改变，最后因为难产而死。这样一条线就跌宕起伏了，情感戏一下就足了。
第二，落下闳进京去编制新历法，一帆风顺吗？要知道当时反对改历的不止一个，甚至连汉武帝的母亲都反对，这当中阻力有多大，史料虽未记载，但可以想象。再加上当时还不止他一家历法，还有其他17家，这当中有没有各种各样的钩心斗角？完全可以发挥啊。所以戏里就设置了一些反派，来加强矛盾的冲突和情感的碰撞。
第三，落下闳和司马迁之间有没有矛盾？肯定有，落下闳之所以能进京，离不开司马迁的举荐。但进京后他编写的新历，并不是和司马迁同一个学术团体的。而且落下闳提出的“浑天说”也遭到了司马迁的反对。这当中也可以设置出曲折的故事。
第四，落下闳搞研究，一帆风顺吗？会不会陷入低谷？会不会遭遇失败？你看，从资料中进行合理的推断，再进行合理的架构和人物设置，这样创作出来的剧情就很有表现力了。
记：但他是一位科学家，科学的部分如何体现呢？
蔡：这是一个难点。我们的剧本从最初到定稿，修改了20多稿，解决的重点就是如何突出落下闳科学家的身份。最初考虑到科学研究部分确实具备一定的专业性，老百姓容易看不懂，进而失去对整个戏的兴趣，于是写剧的时候就淡化了他作为科学家的部分，着重刻画剧情的其他部分。
但这样写出来的剧本存在一个问题，主角可以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却未必是落下闳。难道仅靠戏台上的名字、衣服来表现他是落下闳？这显然是不够的，必须加入与科学研究相关的部分。于是，一方面，在各种对话设置上，对科学的非必须部分，我们尽量用有趣易懂的语言来增加趣味性，另一方面，对一些必要的科学术语，我们用字幕来表示，方便观众理解。同时，对落下闳本人的一些计算，我们也巧妙地安排了四位演员来演出计算用的工具——“算筹”，并加入了与主角的互动，在体现科学家身份的同时，增加了趣味性。
开先河，川剧演绎科学家
记：选择这样一位科学家来演绎，与其他川剧题材的差别相当大吧？
蔡：2017年四川省评选出了10位省历史文化名人，很多艺术家针对其中的人物进行了各种创作，其中最多的当数李冰、诸葛亮、武则天、李白、杜甫、苏轼，其他如大禹、扬雄、杨慎，也有人创作，唯独落下闳，只有我一个。我当时报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都把我盯到起，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这里你可以看出，落下闳这个题材，不仅是在川剧历史上，甚至在整个艺术门类中，都是小众中的小众。我把它改编成川剧剧目，是川剧里第一个以科学家为主角进行刻画的剧目，也算开了一个先河。和其他题材，比如《白蛇传》《天衣无缝》《尘埃落定》等相比，《落下闳》创作难度真的算比较大的。大家看惯了才子佳人，这次我们演科学家，符合时代发展潮流，而且还是创新。“浩瀚穹宇，日躔月离。河汉间映照着生生大地，祥瑞兴，万物启。天人之际，上下求真理”，这样的主题歌词，气象恢宏，相信会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记：作为《落下闳》的主创人员，落下闳本人的扮演者，你认为自己展现了怎样一个落下闳？
蔡：落下闳作为西汉时的民间科学家，最初只是一个有才华的青年人，未必有多成熟老练，这时候的他是青涩木讷的，有点类似于我们今天说的理工男。被征召进京后，经历了一系列的波折，他收获了爱情，得到了赏识，也取得了成就，这时候的落下闳，逐渐成熟起来，但他并未走唐代李淳风、袁天罡那样的路子，而是从百姓的农耕需要出发，不断完善历法，编制出了二十四节气来指导农耕。面对刁难与陷害，他坚韧不移，始终如一，这时候的落下闳，是一位成熟、坚定、执着的科学家。最后他痛失爱妻，虽被拜为侍中，却坚辞不受，最后飘然而去，给后人留下一个潇洒的隐士形象。
不同阶段的落下闳有不同阶段的特点，从他身上折射出古代四川经济发达、民间生活繁荣，同时科学兴盛等情况，成长于四川的科学家，是有风骨有担当的。
迎国庆，看川剧享盛宴
记：这部戏对你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蔡：第一，我创作出了一部能够得到观众认可的作品，对我是一个巨大的肯定。第二，作为川剧老生，《落下闳》成为我职业生涯的又一部代表作品，高兴。但在我看来，《落下闳》最大的意义不在我，而应当在别处，其一，展现了中华历史上一位伟大的科学家的人生故事，让更多的人了解他，通过他了解四川，了解川剧。其二，编写出《落下闳》，我希望能够为川剧事业的发展留下一部有价值能传承的戏目。其三，对于我的徒弟，特别是在剧中扮演“鬼精灵”的青年演员薛川，希望他们能够在这部戏中得到演艺生涯中更高的突破，取得更高的成就。
记：据我了解，在国庆节到来之前，有一大批川剧戏目将集中与市民见面，《落下闳》也在其中。
蔡：是的，一方面是为新中国成立70周年献礼，另一方面也是庆祝成都市川剧研究院建院60周年，期望通过这一系列川剧的精彩演出，为成都市民带来更多的精神盛宴。
从9月21日开始，我们就有许多深受观众喜爱的川剧名家和川剧剧目登上舞台。而《落下闳》将在26日下午两点在锦江剧场上演，由我和马丽主演，欢迎各位一同来现场感受这位四川科学家跌宕起伏的人生。
延伸
金秋蓉城 名家荟萃好戏连台
9月21日至27日，“成都市川剧研究院建院60周年优秀剧目展演”活动在成都举办，此番可谓川剧院艺术实力的一次全方位展示。
开幕式9月21日晚在成都锦江剧场举行，市川剧院四朵“梅花”——陈巧茹、王超、王玉梅、虞佳携手其他川剧名角，为广大戏迷献上精彩演出。
22日到27日，五场大幕戏轮番上演，包括三度入选国家艺术基金的川剧《尘埃落定》，由“二度梅”陈巧茹、梅花奖得主王超主演；《伪装者》编剧张勇亲自操刀、修改升级的红色谍战传奇川剧《天衣无缝》，由王超与王玉梅联袂演出；今年7月在成都首演的川剧《落下闳》；青年演员李玲琳将在川剧界公认的高难度大戏、全本《白蛇传》中独挑大梁，饰演白素贞一角。此外，今年启动复排的川剧《黎明十二桥》也将由梅花奖得主虞佳、优秀青年演员孔刚等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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