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博馆里忆乡愁
□ 曹衷铭(蓬安)
五龙的农耕博物馆,建在村庄一处宽阔的田野,像一个魁实的粮仓,有稻草覆盖圆顶,顶中间开一天窗。如果空中俯瞰,不啻于草丛中窜出来的一朵春天的蘑菇。馆舍周围,桂枝环绕,一人一牛耕作的青铜塑像则置于门前。
去过半坡遗址纪念馆,也参观了其他地方的农耕博物馆,要么外观气派,展品却委实寥寥,要么封存柜内,冠以珍贵而隔离。很少像五龙这样的,品类齐全,物件众多,从工具馆、丝绸馆、书房、婚房、铁匠石匠铺,到木器作坊、制瓦坊、农家厨房等一应俱全。 大类如工具馆下面又细分耕种、播种、施肥、杀虫、灌溉、捕捞、运输、晾晒、分离、储藏等数个小类,搁地,挂墙,制作成观赏长廊, 走在这些陈旧农具中间,记忆的胶片刹时倒带,牛笼嘴、铁犁头、书上“雨”或“登”隶体字的簸箕、抑或缠线的木纺车、斑驳的风箱,似乎仍在咕咕呼吸,观之,赏之,触摸之,仿佛瞬间回到了远去的农耕时代。不得不说,它的现场感、亲和性,很快就拉近了游客的距离。
馆内有些展厅不仅展示成品,还吸引人动手制作,无疑,生动有趣多了。就说手工擀瓦, 坊内陈放着方形鲜磁泥,旁边还有切泥的工具,一块水泥铸的圆基座上镶嵌了活动的制坯瓦桶。手工制瓦,看似很闷,可一旦想到成千上万张瓦片出窑,贴上房顶,成为雨的乐器,家或家族的荫蔽、繁衍,一张瓦便有了生活的重量,以及爱的形状,再想想,我们从瓦下走进走出, 身披风雨和阳光,日子变得缤纷起来,心里就有了着落和飞翔。这就是青瓦给予我们的柔软部分。
戽水似乎是一场苦役。 竹编的戽斗,两边各系两根绳子,一人各攥一边,围堰或沟渠里舀水,盛田。除了彼此间的协调,更多的是考量耐力。和推磨一样,初时,感觉诗情飞扬,笑语不断,接着便有沉甸甸的负累拉扯你的臂膀,总想挣脱。
如果回到三年前,阆中天林乡的五龙村不要说在田野建农耕博物馆,就连村道公路都不曾互通,更别说在树林中修玻璃小屋,吸引旅客来此休闲度假,让蜗居一隅的风景转身变为乡村旅游示范风范, 带动消费。可贵的是,他们以农耕博物馆为基点,留下了远去的农耕文明和农耕文化,这才是乡村的根,和祖祖辈辈心中的精神家园。
正午的阳光从屋顶漏下来, 有明亮,也有黯淡的角落。在那个阴阳图案组成的农耕展示区外围, 人工筑建的圆弧形水沟某处,晃动着金色的光线。展示区里,半是水稻,半是蔬菜;水田里,一个戴草帽、扎腰带的铜塑像人正躬身薅秧;坐在条石上的那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菜苗。偌大的展馆,有人徘徊,有人在阳光边上打诓,风过处,有些记忆被带走,也有一些记忆被恒久留下。
当我准备跨出五龙的农耕博物馆,再一次回望绛紫色屏风, 我朗诵着墙上的题记:人之所以贵,在于不忘所以来;世所以盛,在于不忘所以始。 正所谓饮其水而思其源,居其安而虑其危矣。虽往事已矣,旧况难复,然风雨稼穑,仍可看取。若来者有心,当知今日之殷实,在乎昔日之劳苦;观之叹之,记之取之,则善莫大焉。
我侧身而过,又一批人影鱼贯而入。
阆中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阆中,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