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香港 孤独的王家卫

澎湃新闻 2020-05-22 12:02 大字

潮湿的香港

编译/Sep.

王家卫

1958年出生于中国上海

无可否认,王家卫个性鲜明,远离香港主流电影。

作为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香港第二代新浪潮电影人,王家卫这一代导演继承发展第一代人所开创的独特审美和创新精神。第二代导演主要包括导演方令正、王家卫、关锦鹏、罗卓瑶等,人们常常视他们为第一次香港电影新浪潮的接班人,因为许多导演都是第一代导演如徐克、许鞍华和谭家明等等的助手,王家卫当时跟着谭家明一起工作。

投奔怒海 (1982) 导演:许鞍华

香港当时的社会和政治问题,正是这群电影人艺术创新的动力所在。1984年,中英签署了“中英协议”,意味着英国将把香港归还给中国。香港人嗅到了动荡的气息,香港市民和电影人都不得不面对、重新审视他们与中国的关系。第二代香港导演将这个时段香港人的“自省”记录成电影,由此“带领香港电影走向一个新的成熟阶段”。

越来越多的香港电影都将目光落在对身份认同及香港与大陆关系的探讨之上。香港,一方面是祖国大陆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又曾是英属殖民地,这是其与西方社会抹不去的联系。但面对这样的双重身份,香港又完美结合了东西方两种元素,适时地建起了独特的自属文化。因而香港的电影不仅时常突显这种双重身份,还闪烁着香港的特有身份。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提1979年开始的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

新浪潮中,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探讨着1997年香港的变化,彼时,谭家明却另辟蹊径,把目光放在西方和日本对香港的影响上。他对此很感兴趣,不断探索香港——这样一个迅速消化西方和日本的流行文化的社会,由此揭示了“香港文化、精神和地理上的错位”。谭家明对这种错位与疏离感的主题十分偏爱,这一点也可从其门徒王家卫的作品中略窥一二。王家卫曾担任谭家明的《最后胜利》的编剧,后来,谭家明又参与指导了王家卫的《阿飞正传》的制作。两位导演极尽电影视觉美感的运用,窥探孤独感与错位的主题意义。

最后胜利 最後勝利 (1987)

视觉画面与主题情感的完美融合,是王家卫电影的标签。其叙事模式超越传统的叙事方法,王家卫试图为其角色赋予时空上的特权,电影内瞬间可以是无限的,问题和答案又都是无解的。作为后现代导演,他研究探讨的东西与个人和历史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作品中蔓延着爱、寂寞和疏离感的主题,身份概念和东西方之间的不断融合,以及过去和当下的紧张关系。香港电影状况复杂,既有华语电影的影子,又受到异域文化的影响。但王家卫电影的开创性在香港电影中确是首屈一指,无论是卖座的大众电影还是独立的小众电影都无可与之相比。王家卫天赋异禀,擅长细节处理,巧妙地将色彩与情感的起伏勾勒融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情绪氛围。

阿飞正传 阿飛正傳 (1990)

1980年获得香港理工学院的平面设计文凭后,王家卫成为电视制作助理,1982年开始编写电影剧本,后来从事电影工作。王家卫的导演处女作《旺角卡门》(1988) 标志着其独特视觉风格的形成,该片在1989年戛纳国际电影节的“影评人周”单元中放映。之后的《阿飞正传》荣获五个香港电影金像奖,其中包括最佳电影奖和最佳导演奖。《东邪西毒》(1994)在风格上与前作差异很大,该片成功颠覆了那个时代的武术电影。随后王家卫拍摄制作了《重庆森林》(1994),获得第1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四项奖项。《堕落天使》在1995年多伦多电影节上首映,引起了很大的反响。1997年,《春光乍泄》在戛纳电影节上首映,王家卫获得最佳导演。2000年,《花样年华》又荣获戛纳嘉奖,梁朝伟获得最佳男主角。第一部科幻电影《2046》于2004年上映,获香港金像奖多个奖项、影评人协会奖最佳外语片、“金棕榈”提名等众多奖项。三年后,王家卫指导的首部英语电影《蓝莓之夜》作为第60届戛纳电影节的开幕影片出现在大众视野。而后,王家卫花了四年时间对《东邪西毒》的底片进行修复,终于在2009年上映了《东邪西毒:终极版》。十年磨一剑,《一代宗师》于2013年上映。作为第6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开幕电影,该片先后获得亚洲电影大奖最佳影片、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金鸡百花电影节最佳影片等奖项。现在,王家卫正在筹拍新片《繁花》,剧本改编自金宇橙的小说。

《花样年华》中满溢着人际关系的随意性和时间的概念,其实王家卫的每部作品都离不开这一主题,时间概念渗透其中。他惯用一种“平行”又“交错”的修辞来叙事,通过多个命运相互交叉的人物来诠释主题。电影角色通常成对出现在平行时空里,他们行迹于城市之内,彼此之间又相互交错。如《阿飞正传》、《重庆森林》和《坠落天使》中,主人公都生活在香港,这样一个人际交往的理想场所、充满活力与喧嚣的国际大都会;角色成对出现,他们从内心深处对彼此的情感甚至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一种不安感,每个人都不断探出头来、再收回手,来回拉扯,最终发现其实聚散离合本来就是随机的。

重庆森林 重慶森林 (1994)

《花样年华》里,镜头焦点集中在周慕云(梁朝伟饰)和苏丽珍(张曼玉饰)两个人物身上。他们的孤独与渴望使他们惺惺相惜,但又因为自我怀疑和不安,两人都迟迟不敢向前一步。“那是一种难堪的相对,她一直羞低着头,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他没有勇气接近,她掉转身,走了。”王家卫电影修辞随意,在这部电影中发挥得可谓淋漓尽致。他善用诗意而风格浓郁的口吻,挥毫泼墨展现孤独、偏离及渴望的主题,同时,每一个镜头都叙述着更为深刻的文化意义。

花样年华 花樣年華 (2000)

《花样年华》开头出字幕:“1962年香港。”1962年,共产党已在大陆执政13年。虽然香港仍然是英国的殖民地,但世界范围内局势相当动荡。共产主义不断蔓延激发了美苏之间的冷战,冷战以东南亚为中心,成为全球大国竞争的焦点。另外,越南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进一步激发了西方社会对共产主义的担忧。根据多米诺骨牌理论,香港地理位置靠近东南亚,定是无法置身事外。加之此时中国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敌意,香港公民越发担心中国会提前收回香港,不会等到1997年英租约到期。当时许多香港市民都认为他们最好离开香港,移居别处。

在《阿飞正传》和《花样年华》两部影片中,王家卫再现了一个既怀旧又现代的60年代香港,唤起人们对传统与现代的思考。更重要的是,王家卫五岁时从上海搬到香港,60年代正是第二次浪潮导演们的童年时代。《花样年华》中,主人公身处动荡时代,电影中充斥着不安的分子。王家卫的电影也许不直接的或公然的讲政治,但总是有一种“与政治的间接的关系”。他通过人物对自身命运的无助感,设定一个难以捉摸且矛盾的文化空间,表达一种隐性的政治观。

花样年华 花樣年華 (2000)

《2046》的背景是1966年香港九龙暴动事件,王家卫用光影的昏暗暗示动乱的社会环境。人们似乎衣着光鲜确又无处可栖,恰恰勾勒了人们内心的不安与动荡。这是王家卫第一部魔幻现实主义影片,亦幻亦真,前后穿插着过去、现在与虚构的场景,通过这些镜头,为观众构建了一种迷离感,这也王家卫电影的独特风景。

2046 (2004)

2046,既是时间又是空间,既是过去现在又是将来。事实上电影即人生,过去、当下和将来,不过是每个人生必经的道路,人们拉扯挣扎其中。这部电影可以说是《花样年华》的互文电影,王家卫也曾说:“这部片是我过去所有电影的总结。”整个《2046》的故事,不过是周慕云(梁朝伟饰)的故事;2046号列车上的人可以说是周慕云想象出的意象载体,周慕云的情感寄托其中。这些意象载体看起来都在不同程度上用不同的方式爱着人,但这种爱,更多的实际上是对自己的爱。这是王家卫式经典主题,角色惯常伸出手试探,迂回,再收回,拒绝与被拒绝是永远的主题,而在这部片子里,拒绝与被拒绝都如此模糊,遥远到无法触碰。

2046 (2004)

《蓝莓之夜》是王家卫拍摄历时最短的一部片子,是他指导的首部英语影片,选角上也是清一色的外国演员。一定程度上,该片延续了王家卫一贯的影像风格,接缝式剪辑和开放式叙事互文,大量的蓝调音乐为电影增加了暧昧的暖色调感情,孤独和等待的主题仍喻蕴其中,甚至虽然身处异域,我们也仍旧能呼唤到香港潮湿的影子。但实际上自此,王家卫的影片开始走向一种平和的态度,除了孤独、等待的主题,影片加入了些许温情宽容,是典型的西式人文关怀。这次,也许是为了迎合西方观众,也许是受制作团队影响,王家卫并没有使用其经典的大段独白式叙事,取而代之的是常规的对白,承担了主要的叙事功能。

蓝莓之夜 My Blueberry Nights (2007)

《一代宗师》,王家卫拍了十年,诚心可鉴。用王家卫自己的话说,《一代宗师》是“想把中国人的人性美展现给世界看”。影片用片段式又攀援交织的叙事讲述了咏春大师叶问的故事,但影片的时空远不止于叶问。虽然仍离不开等待与时间的主题,叙事方式也仍旧以人物为中心,但影片回归了中国主流文化,也算有所突破。

一代宗师 一代宗師 (2013)

影片表达了王家卫的武术观和人生观,小到个人的兴衰繁变,大到对中华武术乃至中华文明的理解都孕育其中,影片中有台词:“习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王家卫电影里,武术及江湖是一种暴力文艺美学体验,在功夫的展现上更为细腻,旨在表现习武之人酝酿蓄积的过程,而非出招,也非制敌。这又呼应了王家卫的影像特征,克制是人物性格的主题,迂回是人生的必须。旁白的大量使用又重新回到王家卫式表达中,影片的开头,就是以叶问第一人称的独白开始:“我是广东南海佛山人,我父亲叫叶霭多……”后来在影片中间及结尾,也加入了风格明显的独白,作为影片逻辑段落的接续,更是风格体系的完整。

一代宗师 一代宗師 (2013)

王家卫电影中满溢的历史感和怀旧情怀,不禁让人联想到阿仑·雷乃、让·吕克·戈达尔和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等电影人。然而,有了历史和怀旧,就必然带来变化,引出“从前”和“往后”的概念。王家卫电影里,主人公陷入了一个不断变化的空间,时间可以停滞不前或者在一瞬间被紧紧抓住,但所有东西都有个期限,最终还是无力对抗时间的流逝。变化的必然性带来怀旧和回忆,又经常引起情感上的忧郁。电影中,虽然房东太太不舍得丢掉旧东西,但当周慕云和苏丽珍分别回到故居时,确是物是人非,电影出字幕:“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花样年华 花樣年華 (2000)

一个角色的身份被时代无情更改,王家卫以此讲述对一个时代的怀念之情。苏丽珍后来到周慕云在新加坡住的公寓,周并不知道。苏丽珍对他的东西十分珍恋细心嗅着这些东西的气味,她躺在床上妄图感受周慕云的余温,最后,苏丽珍拿出一根周的香烟,闻了闻,点燃,兀自躺卧在椅子上。一切都退去了。

王家卫的电影强调时间的概念。他喜欢将镜头停留在某个时刻捕捉时间,意图在重复中寻找差异。《花样年华》周慕云和苏丽珍的办公室里都有钟表,镜头一次次带过苏立珍办公室里偌大的西门子钟表,试图捕捉不断前进的时间;《阿飞正传》里也有时钟的镜头;《重庆森林》开头,警察223(金城武饰)失恋后患上失恋综合症,痴恋5月1日到期的菠萝罐头,相信包括爱情在内的一切都有个期限。《堕落天使》中的杀手(黎明饰)说:“我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我也不在乎,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历史。”《春光乍泄》里,王家卫将个人与历史变迁联系在一起,敏锐捕捉香港回归到中国的变化时期。《蓝莓之夜》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很多时钟的身影,作为与时间的对应物。

重庆森林 重慶森林 (1994)

影片中不断出现“到某地xx天,距某地xx公里”这样的字幕,作为主人公情态变化及时代变迁的辉映。王家卫描绘了生命的短暂性,他所创造的世界中没有永恒的东西,尽管他的角色都生活在当下的“时刻”,但他们总是自我挖掘拉扯,声嘶力竭试图寻找到一些稳定的东西。王家卫的电影人物都漂泊无依、带有社会边缘人物的特征,挣扎着妄图创造自己的历史。

王家卫承认历史的重要性和普遍性,特别是对处于不断转型的香港的市民来说,历史成为不可避免的话题。他还认为,现代化和技术是电影必须面对的话语。因而其作品中充斥着身份碎片化的人物,他们的内心挣扎、妄图在一个动荡的社会中寻到清晰明确的东西,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

2046 (2004)

在60年代,《阿飞正传》的主角阿飞旭仔(张国荣)代表了既迷茫又脆弱的年轻人。阿飞是一种对“头上抹满发胶、爱好摇滚且与黑社会有关的不良少年”的委婉说法。这部电影中的人物虽然不完全孤立,但他与外界的联系是任意的并不能持久。他们感到孤独,缺乏认同感。旭仔“既大胆又脆弱,既敏感又木讷”,代表着“当时香港无法定位自身的灵魂,他们不断寻找一个可以得到尊重的身份角色”。《阿飞正传》通过不言自明的语言、欲望和分离的惆怅,最大程度上唤起个人情感的共鸣。这部电影不断的提及时间的概念,通过反复滴答滴答的时钟,暗喻香港1997年回归,暗喻时间纯粹的无形性及其流逝。当旭仔遇到苏丽珍(张曼玉饰)时,他着魔一样地对她喊:“让我们做一分钟的朋友吧!”这种敏感的时间意识渗透在王家卫的电影艺术当中,他创造了一个狭义世界,时间在其中短暂且飘忽,主角仿若身陷幻境,时间和记忆都无法保存其中。

阿飞正传 阿飛正傳 (1990)

音乐也是王家卫电影的重要元素,用来表达那些没有意义或者不能通过言语和对话来表达的东西。此外,音乐是王家卫对电影体裁的解构和涉及现代化代码的重新诠释过程的核心。对现代化代码的重新诠释在王家卫早期的两部电影中尤为明显。

大卫·马丁内斯强调,《阿飞正传》中导演用40年代和50年代的音乐,重塑了一个60年代的世界。《东邪西毒》中武术部分的音乐由作曲家陈勋奇创作,他受到了意大利电影配乐大师埃尼奥·莫里康内的意大利西部音乐的启发。在《重庆森林》中,音乐不仅被用来唤起情绪,创造氛围,也成为阿菲(王菲饰)的身份辨识。妈妈和爸爸乐队上世纪60年代的音乐《加利福尼亚梦》在整部电影的后半部连续播放,标志着每一次阿菲的出场。这首歌不仅使其超越了个人的时空界限,也“代表了她的心境,而且还强调她是一个喜欢音乐作为表达和交流方式的人”。

重庆森林 重慶森林 (1994)

西方流行歌曲的粤语翻译版本深得王家卫的喜爱,《重庆森林》中将卡百利乐队的《Dreams》改编成粤语版,柏林乐队的《Take My Breath Away》在《东邪西毒》中被翻译成粤语版。《堕落天使》里王家卫将英国大举进攻乐队的《Karma Koma》重新编排使用。《蓝莓之夜》王家卫直接让流行爵士天后诺拉·琼斯出演女主角,其中大量使用了蓝调和爵士音乐,供以观众一种异域风情的感受,再者营造一种浪漫暧昧的影片情调。《2046》中,王家卫用不同的音乐来刻画人物内心的起伏,将音乐的张力和隐喻运用得炉火纯青。《一代宗师》影片最后,宫二与叶问相对,宫二向叶问坦白心迹,王家卫加入日本二人乐团神思者的《Be As You Were When We Met》,营造哀而不伤的影片情绪,似是百转千回柔情涌动,确恰恰表现了宫二脱离放手的释然,观众亦随之起伏。

蓝莓之夜 My Blueberry Nights (2007)

王家卫的后现代导演身份,在其音乐风格使用中彰显无疑,他改编异域音乐,并借助相关流行文化的影响力。这使其作品既本土化、又具异域风情。电影画面中的出现的音乐总能与画面完美契合,这种莫名的视听感受上的契合,恰恰勾勒出王家卫出色的音乐感知力。

王家卫运用MTV美学,巧妙平衡了电影中的画面与声音。他倾向于通过光影与言语寓意来表达问题,而不是进行浮于表面的拉扯对抗,这是一种后现代主义的内涵特质。王家卫强调,人们虽然可以在物理距离上彼此靠近,但实际上他们的心灵相距甚远。

重庆森林 重慶森林 (1994)

人们总是倾向于关注王家卫电影的视觉美感,往往忽略了其电影的文学性。王家卫偏爱使用旁白和字幕,这也是他作品的一大特色。电影人物的孤独特质往往引出旁白和独白,用以反复重申人物“局外人”的身份。背景往往是人情冷漠的大都会,在这个背景中,人们挣扎着、妄图在精神层面上清晰地表达他们对自己身份的感受。导演将所有的这些都转化为一组风格色彩浓郁的镜头。善用“停顿和倒带的叙事模式”是20世纪后期的后现代电影的另一标志。王家卫有效地运用快进和暂停的叙事功能,比如《重庆森林》中云层的加速流动的镜头以及警察633(梁朝伟饰)快步跑的镜头,还通过动作与静止之间的视觉并置形成的双重视角:一组长镜头拍摄静止不动的主人公,与此同时模糊的身影匆匆地从镜头中移动经过,留下运动的光影。

重庆森林 重慶森林 (1994)

看电影时,为了全情投入其中,充分体验王家卫电影创作的深度,观众必须暂时放下他们对真实或长情的信奉与执念,或在某种程度上说,也包括他们的记忆。王家卫的故事是连续的,叙事依赖于现在和过去的背景。香港居民的地理、历史和独特的文化身份根植于香港电影当中。香港对变化的适应性、文化多样性以及国际化的生活方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香港心理。王家卫的电影是最好的印证,精确描绘出在香港这个时空下,面对政治文化的多样性与现代化,香港人常有的一种“居间性”的错位感。通过王家卫的作品,香港成为其人物及各种存在的隐喻。在这样一个城市化的都市里,尽管人口密度很高,人们仍然相对疏离且孤独。王家卫将大量的场景排列在一起,轮番探索其人物的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最终摆脱了时空的约束,进行了时空上的重构。

香港,并不是东西方的简单叠加。香港电影描绘着香港文化的多元化,不断有效地建构和揭示着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份。王家卫的经验主义审美决定了其电影制造风格的国际化,超越了文化的边界。他电影中特色鲜明地融合了流行文化、全球影响力以及各种不同的音乐风格。王家卫的电影可能是从香港出发的,但观众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特定文化限定。

重庆森林 重慶森林 (1994)

王家卫是一个电影制作人,更是一个诗人,倾心注目于记忆、身份、时间、空间、城市性、情绪、孤立和疏离等各种问题,将它们寄于香港这个城市景观当中。作为中西方文化历史的融合,香港有其独特的身份,文化多元、科技与传统并存。王家卫擅长这种前卫的电影美学,通过使用深沉的色调、慢动作、跳跃剪辑和碎片化的图像来进行省略式的叙事,看起来“支离破碎”。

在香港,导演这个概念并不甚重要,多数为了大众娱乐的电影通常在短时间内完成拍摄,并且非常卖座。但作为一位专业电影导演,王家卫对电影有着完全自我的创作,对其电影生产的各个方面都严格把控,这从侧面说明了他在整个香港电影产业中的地位。

用王家卫自己的话来说,他的电影就是探索——“王家卫,作为导演,只是试图在电影中加入一些东西”。

编译原文:

http://sensesofcinema.com/2002/great-directors/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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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潮湿的香港,孤独的王家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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