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有洞的布鞋
□刘树军
我63岁生日的前一天，儿子儿媳邀我和妻子一起逛超市，说是要为我买一双鞋子和一套衣服，算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到了超市，儿子儿媳准备给我买398元一双的老人鞋，让我坐下来试。因为旁边就摆放着四五十元一双的同品牌老人鞋，我立马反对。最后拗不过儿子儿媳，我只好欣然接受了他们为我买的高价老人鞋。
穿上老人鞋，这份来自儿子儿媳的心意，一下子就让我无比的温暖与幸福。但是，正是这份温暖与幸福，却勾起了我深深的回忆，让我的思绪瞬间回到了童年时代。
我出生在上世纪50年代初，童年时代家里很穷，一个月能够吃上一次肉就算很不错了，根本没钱买厂家生产的成品新鞋、新衣服穿。记得读小学时，学校安排我参加文艺宣传队演出，需要统一穿蓝裤子、白衣服和黑皮鞋，因为家里没有，我母亲便到生产队一个刚结婚不久的男青年家里去求情，好说歹说才借到手。
那个时候，我穿的鞋全是布鞋，说是新的，其实是母亲用小块小块的旧布，染黑后挑灯熬夜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而这一块块旧布，则是从旧衣服旧裤子上裁剪下来的没被磨破的那一小部分。即使是这样的新鞋，我一年也最多只能得到两双，因此我十分爱惜。上学时，只要是下雨天，我就坚决不穿，而是把它脱下来装在书包里，打起光脚板回家。
记得那年冬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过水沟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只布鞋掉进了水流湍急的水沟里。顺水而下的那只布鞋，差点被冲进了眉州河，急得快哭的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捞上来。
那只布鞋险些被水冲走，使我紧张了一阵子。而它被水打湿以后发生的故事，就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无法忘记。
我只有那一双布鞋，打湿后第二天没鞋穿就会很冷，于是，回到家后，我便将那只布鞋拿到火笼上去烤。哪知温度太高，一不小心就把那只布鞋烤了个大洞，吓得我浑身发抖，害怕母亲知道后打我一顿。
为了躲避挨打，我悄悄把有洞的布鞋藏到了家里装谷子的竹囤子后面，并向母亲谎称布鞋晒在外面，不知道为啥不见了。我的一句谎言，害得母亲以为是狗儿把布鞋叼走了，把整个林盘的犄角旮旯都寻遍了也没找到。然而，母亲并没责怪我，而是用特有的慈母情怀宽慰我。她说：“军儿，找不到就算了，别难过，妈再给你做一双就是了。”
果然，三天之后，母亲又为我做了一双布鞋。穿上母亲挑灯夜战、用旧布为我做的布鞋，我虽然表面上显得很高兴，但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脸就红了，心里也难过极了。
母亲发现我藏在囤子后面的那只布鞋，是三个月以后的事。因为囤子里的谷子没有了，要扳倒囤子才能把沉底的谷子打扫干净。没想到，母亲刚刚扳倒囤子，那只有洞的布鞋，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她的眼前。然而，母亲并没发火，也同样没责怪我，只是轻言细语对我说：“军儿，你今后如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不要这样做了哦，你及时拿给妈，妈给你补起就行了。”听了母亲的话，我在连连点头的同时，惭愧极了，简直是悔不当初。后来，母亲像绣花一样，一针一线地把那只布鞋的洞给补上了，让我又多了一双布鞋。
布鞋的事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但是母亲的善良、勤劳、俭朴，却一直记在我的心中。现在，我家虽然早就有了大车、小车和长期在彭山各个工地赚钱的吊车，再也不愁吃不愁穿，但是，我从来都不乱花一分钱。出门在外，为了节约打出租的5元钱，我可以走路回家。家门口商店的某个商品比二里之外的某个商店贵，我可以步行到二里之外去买。
在生活越来越好的今天，假如我的老母亲还在世，我也会像我的儿子儿媳一样，为她买上一双高价老人鞋。也许，我还会为她买上好多好多值钱的东西。可惜，我的母亲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新中国成立后越来越美的大好河山，她已经无法看到，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她已经无法分享。
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淡忘了的经历有千百个，但唯有这只有洞布鞋的故事，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因为它珍藏着一段无法磨灭的带着真情的历史，它与儿子儿媳为我买的老人鞋一起，既见证了我国社会的发展与变化，也展示了新中国成立70年来人民群众的美好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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