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游巴渝
●王必定 文/图
11月中下旬，长江流域漫江碧透，层林尽染，正是旅游的好时光。我约上好友余先生随一旅行团到三峡、重庆走了一回。虽是跑马看花，但沿途几个重点景区还是让我印象深刻，散记于后。
神女峰 神女溪
11月20日凌晨，游船停靠神女峰景区码头。
晨曦初露，我在甲板上踱步，热心的服务人员指给我看，说码头对岸就是神女峰，可以拍拍照。啊，神女峰？想当年，伟人的一首《水调歌头》让她的美名传遍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而现在，她就在我面前！我顺他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见对岸山巅上确有两座巍峨的石峰，可打量了许久，任凭我怎么想象也无法将它们与神女联系到一起。后来，导游让我去找两座大石峰脚下的一根石柱，说那才是神女峰。我按照导游的指点仔细搜寻，果然发现赤峰之侧紫雾之中那尊亭亭玉立的石柱，的确像一位衣袂飘飘的少女，深情地举目远眺，注视着几千年来遭受旱灾水患蹂躏的芸芸众生。（注：传说赤帝之女瑶姬为助夏禹治水来到巫山，水患消除后留在了那里，庇佑一方百姓，后人称她为神女。）
上午的行程是游神女溪。
神女溪是从神女峰对面汇入长江的一条支流，不称呼她为江为河，而称之为溪，是因为三峡大坝未截流之前的确只是一条小溪。如今她长大了，长大了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仍叫神女溪。长大了的神女溪竟出落成了三峡库区的一处美景。
我们乘坐小游艇溯溪而行，沿途只见两边千仞绝壁，夹着一线绿水，山水相依，寸步不离。游艇的航迹犁碎了山的倒影，反倒给一线绿水增添了无限生机。我站在艇尾，细看那山，凌空直下三千尺，恰似一道道铜墙铁壁，守护着一溪碧水；那水，柔身就曲百回旋，又似轻唱低吟，滋润着巍巍群山。山的雄峻与水的灵秀刚柔相济，一幅美图浑然天成。
游艇继续前行。在一拐弯处，导游让我们往左边的崖壁上看，那儿有一具悬棺。游客们一听倍感惊奇，纷纷涌向船尾或倚着舷窗，争相目睹这一千古传奇。只见两根楔进岩壁的木横梁将一具黑漆棺椁悬架在绝壁上。导游说，这具悬棺的主人现在尚无定论，据说是楚怀王时代的一位巫医。那一年，此地发生瘟疫，这位巫医不顾生命危险，靠一根吊绳攀崖附壁采集草药，驱走了瘟疫。楚怀王为了表彰他，把这方圆几百里的大山都封给了他，后来，人们就把这片大山叫做巫山。
再往前行，半山腰出现一户人家。上面是绝壁，下面也是绝壁，只有半山腰一小块缓坡，不知是哪朝哪代上半截岩壁风蚀崩塌形成的，两间简易的平房就建在那一小块缓坡上，在绿树掩映下，半隐半现。我面对这户人家注视片刻，一回头，发现左边也有两户，水边有几级极简陋的石阶，向上被密林隐没。这里植被还不错，虽然高大的乔木很少见，但众多的灌木、藤蔓、荆棘、蕨类植物从岩缝里生出来，顽强地长成一片片翠绿，苍茫之中更显生趣。
众多的植物品类中也包含一些名贵中药材，如党参、首乌、天麻等等。据导游介绍，这里出产的庙党（巫山党参）品质仅逊于人参，是滋养保健的上品。往年，当地许多山民靠采药为生，一只背篓，一根吊绳，在悬崖峭壁上觅宝，为一家人生计奔波劳累，被现代人称之为“蜘蛛侠"，他们的故事还被国家级媒体报道过。近些年来，随着旅游业的兴起，为了安全起见，这种危险职业被政府明令禁止。在政府的扶助下，山民们有了新的生活来源。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航行，游艇停靠在一座小型水上码头边，这里是旅游的终点，挨挨挤挤地停靠了几十艘游艇。游客在这里下船，看景揽胜，拍照留念，然后再乘原艇返回。重新登船之后，导游指着那座水上小码头问游客，知不知道它还有别的什么功能？我们面面相觑，答不上来。导游带着一脸得意告诉我们，这码头还是山民们集市贸易的场所，每月两集。轮到山民赶集这天，景区不开放，政府组织商家把生活所需的商品用小货船拖到这里让山民选购。山民们也可以把各自的山货拿来以物易物，互通有无，或者委托商家代售。代售环节由政府监管，卖出的钱在下次集市时分文不少地交给委托人。
码头集市是一大善举。它不仅给山民的生活提供了方便，更让那些祖祖辈辈被大山封闭的百姓，尤其是老年人，看到了大山外面的精彩。
奉节县白帝城
游完了神女溪，接下来去的景区是白帝城。
用过午餐，游船驶离神女峰码头继续溯流而上。接近瞿塘峡时导游告诉我们，十元人民币背面的图案便是取自瞿塘峡。听她怎么一说，游客们游兴更浓，纷纷拿出十元钞票看了又看，与实地景观进行比照。说话间，游船渐渐驶入瞿塘峡，江面越来越窄，两岸百丈峭壁如刀削斧劈一般！由于建了三峡大坝，库区水位被抬高了几十米，江流已趋平缓，但仍能见到被湍流卷起的漩涡。夔门是瞿塘峡的门户，越过夔门便是白帝城的所在地——奉节县城。这时游客们再回望瞿塘峡，发现眼前的景致果然就是钞票上的图案。
在奉节江边，一大幅标语赫然醒目：“诗城奉节欢迎您！"啊，又一座诗城。在我记忆中，马鞍山也叫诗城，我们宣城想折“诗城"这顶桂冠也曾不懈努力过，结果被人家捷足先登，当年的我都感到憋屈！今天我又见到一座诗城，感觉“诗城"这个称号原来是一个大众品牌。想来也是，先人留下的宝贵遗产是炎黄子孙的共同财富，不可以一家独占。
奉节捧来诗城桂冠，主打的是李白这块牌子。当年李白受永王李璘的牵连被流放夜郎（今湖南沅陵），行至白帝城接到皇帝赦书，惊喜交加，归心似箭。这时他忽然想到《水经注》作者郦道元的那篇游记《三峡》，略加思索就有了《早发白帝城》那首流传千古、妇孺皆知的绝句。没想到正是他这首诗让奉节、白帝城遐迩闻名。
其实在古代奉节诗坛上，真正能称“坛主"的是刘禹锡。他在夔州太守任上一待就是好几年，并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篇，其中一首就是借瞿塘峡之峻险起兴、引出对世态人情感慨的佳作，诗云：“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据导游介绍，奉节人最喜欢刘禹锡以当地民歌为题材创作的诗，如《竹枝词》《杨柳枝》《踏歌词》等。奉节人说，刘老夫子的诗词接地气，更贴近生活，上口能诵能唱，因此深受百姓欢迎。奉节人怀念刘禹锡，在白帝城给他树了塑像并附上了那首耳熟能详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在奉节人看来，在古代奉节诗坛上，除了刘禹锡，其他诗人才子都是来去匆匆的过客。
白帝城坐落在奉节县城东面，那里原来是一座小山，三峡库区蓄水后，山脚被水淹没，小山成了小岛。好在白帝城古迹未遭厄运，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现在由一座名叫“风雨廊桥"的大桥与奉节县城相连。在白帝城，游客听闻最多的便是三国蜀汉的故事。一越过廊桥左拐后向前行几十米，便是忠义广场，广场上耸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石碑的两面分别镌刻着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从忠义广场拾级而上，一路浏览，有武侯祠、关帝庙、明良殿等建筑，供奉着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等蜀汉君臣的塑像。这些历史风云人物，此时此刻在此地安享着后人的祭祀和膜拜，成为人们回望历史的偶像。
在“托孤堂"有一组反映当年刘备托孤的群塑，群塑中，除了诸葛亮、赵云，还有其他文臣武将，塑者把他们在蜀汉王朝兴衰存亡关键时刻的不同神态刻画得栩栩如生。看了这组群塑，联想到当年的历史演进，不禁让人唏嘘！大厦将倾，小主子昏庸无能，众臣僚各怀心志，纵使诸葛亮这样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也难挽狂澜，无力回天，最终结局只有“长使英雄泪满襟"。
武隆天生三桥
22号清晨，游轮抵达重庆朝天门码头，这是我们乘船的最后一站。下船登岸，早有旅行社的大巴等在那里，我们直接上车，当天要去的景区是武隆天生三桥。
武隆天生三桥是一处喀斯特景观，2007年与云南石林、贵州荔波大小七孔一道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列为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它地处重庆东南方，离重庆市区两百来公里。那天天气阴沉，雨雾蒙蒙，“穿山甲"（重庆公路隧道多，“穿山甲"是对汽车司机的尊称，是赞美他的技术高超）小心翼翼驾驶，用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我们到达时，景区游客还不是很多，但仍须在门口排队分批进入。原来进入景区不是靠你两条腿，更没有游览车，而是靠两架电梯上下穿梭，上下一次两分钟左右，二十多分钟后才轮到我们。下了电梯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电梯有十几层楼那么高，我们仿佛从天而降！
我们“降落"的地方叫天龙天坑，举目环顾，周围全是百十来米的绝壁，昂首才能见天。我一遍尚未环顾过来，导游在催促去天龙桥。天龙桥离电梯出口仅几十米远，这是天生三桥的第一桥，高近两百米，三百多米跨度。当这样一座天生巨桥突然展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心猛地一惊，对大自然陡增敬畏！
我们循着半天然石阶降行到桥的另一侧，发现下方有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古建筑。待到近前一看，方知是古代的一处驿站，叫天福驿站。驿站坐落的这地方叫飞鹰天坑，坑里有一条石板、水泥（一定是现代人修补的）混合铺就的大路，可行车（古代木制车）跑马，驿站就建在大路边。据导游介绍，这条大路是古代涪州（今涪陵）至黔州（今重庆黔州区）的官道，天福驿站就是为往来这条官道的官员、邮差修建的，始建于初唐（公元619年），后来几经毁建。眼前的天福驿站是今人仿照唐代的式样重建，青砖灰瓦，雕梁画栋，古韵犹胜当初。张艺谋执导的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就是在这里拍摄的。留存在驿站内的道具刀枪棍棒，让我仿佛听到一千多年前的金戈撞击，战马嘶鸣、李唐王朝的挽歌……
沿着官道继续前行数百米，乃见第二座天生桥——青龙桥，桥高三百五十多米，跨度近四百米，桥上植被茂盛，郁郁葱葱，远看恰似一条腾飞的青龙，故名青龙桥。临近青龙桥有一池碧水，从水池这边看青龙桥，像是一把钢刀直插云霄，并在池水中留下倒影，桥与影一上一下，相映成趣，引得游客浮想联翩。
第三座天生桥叫黑龙桥。远看这座桥像是两块巨大的岩石凌空相依，由于桥体宽达一、二百米，它们的结合部光线晦暗，看起来就像一条黑色巨龙。桥宽洞深，桥下雾气蒸腾，更为此桥平添几分神秘，我几乎弄不清这是仙境还是妖域！及至近前，忽有密密的水珠从天而降，下雨了，敏感的游客立即撑开雨伞。导游见状笑了，说，这不是下雨，是从桥体泻下来的泉水，我们把它叫珍珠泉。她一边为我们解惑，一边将导游旗指向桥洞的他处，说，那里叫一线泉，那里叫雾泉，前面还有一处叫三迭泉。它们被称为黑龙桥四大宝泉。听她怎么一介绍，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桥下雾气蒸腾，原来是泉水的杰作！
穿过黑龙桥进入一条峡谷，官道在峡谷中蜿蜒延伸，小桥流水旁，一簇簇野菊正在盛开，苍松翠竹中有星星点点的红枫点缀，目光所及，五彩斑斓，让人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我们已走出一两公里，前面就是景区观光车送客站，导游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催促大家上车，我真想多呆一会儿——这地方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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