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相逢未嫁时
张炳辉
在国际妇女节110周年之际，我国正经历史上罕见的抗疫情战斗。那些日夜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女医生、女护士、女军人、女警察、女党员……正书写着一首首亘古未有的新时代巾帼英雄的诗篇，令人肃然起敬，必将永载史册。
在我国历史上，歌颂妇女的诗篇可谓数不胜数，这大多是男人写的，而男人自比女人所作的诗篇，则较为鲜见。说到这些，就不能不提到中唐诗人张籍，他可谓运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深刻内涵的典范。仅举两例：“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这首不是自比，而是他回答晚辈诗人朱庆馀写给他自比诗《近试上张水部》也作《闺意》的。他的另一首自比诗《节妇吟》则最为有名：“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张籍（约767-830），字文昌，吴郡（今江苏苏州），移居和州（今安徽和县），贞元进士。历任太常寺太祝、水部员外郎、国子司业等职，故世称张司业或张水部。说来令人称奇，张籍与埇桥还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这就牵涉到了后世称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韩愈比张籍小一岁，但却是张籍的恩师，如没有韩愈的举荐和提携，张籍的发展还真难说。二人亦师亦友，金石之交。张籍贞元十四年（798）考中进士，当年秋天回到和州，返程中经过符离，去看望当时正在符离的韩愈，“连近三十日，晨坐达五更”，可以说是通宵聊天，白天则寄情于符离山水，诗诵唱和，留下了一段文坛佳话。
为韩愈器重的是张籍，而为张籍所器重的则是晚辈诗人朱庆馀。朱庆馀在未登科入仕之前，认识了当时正在任水部郎中的张籍，两人相见恨晚，彼此都认为自己遇到了文学知音。张籍向朱庆馀要了他新近及过去创作的诗，从中挑出他特别欣赏的二十六首，把它带在身上，逢人就拿出来称赞。因为张籍当时有地位又有文才，对于他所推崇的东西，人们自然就特别留意，格外看重。于是，朱庆馀的这二十六篇诗歌也就不胫而走，被人们传抄吟诵，朱庆馀也就有了名望。在临近考试之前，朱庆馀以新郎新娘的婚姻生活为喻，写下了《闺意》，又作《近试上张水部》的诗：“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在这首诗里，诗人把自己比作新娘，把张籍比作夫婿，把考官比作舅姑（即公婆），以此诗呈送张籍，希望得到称扬和援引。此诗以爱情生活喻诗歌鉴赏，以形象喻哲理，想明说而不好说的话，想明问而不能问的事暗含其中，因而收到了极好的艺术效果。事实上，张籍在收到朱庆馀这篇《闺意》后，当即也同样以爱情生活为题，写了一首来回答朱庆馀，这就是前面提到的“越女新妆出镜心……”实际上是称赞朱庆馀的，朱庆馀也果以顺利登科进入仕途。
唐朝自安史之乱后，逐渐走向衰落。中晚唐最严峻的政治问题是藩镇割据宦官专权，唐宪宗即位后，就开始着手打击藩镇。当时势力最大的是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当李师道气焰最为嚣张的那些年里，他也到处招揽名人，意图扩充自己的实力，在他招揽的名单里，便有张籍。当张籍收到李师道抛来的“橄榄枝”后，考虑再三，提笔写了一封给李师道的信，信很特别，是一首诗；这首诗的题目也很特别，叫《节妇吟》。此诗一本题下注云：“寄东平李司空师道。”《节妇吟》通篇运用比兴手法，塑造了一个忠于丈夫的“节妇”形象，如“事夫誓拟同生死”，这里的“丈夫”代表了大唐皇帝，“节妇”代表就是张籍自己。他借“节妇”之口，拒绝李师道的“追求”，“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表达了自己对大唐王朝忠贞不贰的决心。不忘初心，信仰坚定，忠君爱国，其实正是像张籍一样，代代优秀文人能够不为一时名利所惑，不为威逼利诱所动的力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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