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份陇南情

插队三年终于招工回了城。第二年，我有幸被选中参加驾驶员培训班，半年后考上驾照，成了一名职业司机，从此驾驶着解放牌卡车，几乎跑遍了甘、宁、青的山山水水。有两件发生在甘肃陇南的事情至今令我难以忘怀。

一件最令我后怕和惊心动魄的事是那次在陇南徽县的麻沿河深山里飞身救车的瞬间。

那是1975年的一天，我和一位姓霍的师傅各开一辆卡车进山去拉农副产品。霍师傅开的是苏制吉尔牌，我开的是国产解放牌，车况都还不错。那山路越走越陡，空车二挡都走不动了，只好换上一挡慢慢往上爬。最后终于到了装货的地点。这儿虽然宽敞一点，但还是非常陡峭。

我的车倒好车装满抬杠以后，便去看着霍师傅装货。正装着，有个装卸工突然惊叫起来：“车跑了，车跑了！”转身一看，我那无人驾驶的卡车已经呼隆隆地向山下溜出了好远。我什么也没想就飞快地追了下去。

路的左边是峭壁，右边是悬崖。车溜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越来越靠近峭壁，如果无人控制，装着这么高货物的卡车触壁后改变方向很快便会翻入悬崖。说时迟那时快，我追上车后一个箭步飞身窜上了左边的脚踏板……远在几十米之外的霍师傅看不见我了，以为我被挤到峭壁上了，绝望地念叨着：“小张完了，小张完了……”其实，这时我已经拉开车门，一脚踩住刹车，双手控制了方向盘。

回来以后，领导还表扬了我“奋不顾身抢救国家财产”的行为呢。政工组长问我，当时是不是想起了黄继光、董存瑞？我老老实实地说，要是想他们的故事，车早就掉进山沟了。

那次也就是仗着年轻敏捷和一点点运气。如果换了今天，我也许是不会那样做的。车毁了就毁了，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

还有一件让我感触至深的小事，今天想起来还依然牵动着我的心弦。

那是1976年的夏天，我独自一人驾车在徽县山区行驶。

早晨从县城出发的时候碧空如洗，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真是一个艳阳天。虽然道路崎岖，但看着前方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的青山和碧波荡漾、蜿蜒流淌的嘉陵江水，时不时的还有美丽的山鸡和一些不知名的野鸟从车旁飞过，我的心情也受到感染，好到了极致，情不自禁地放声唱起歌来。

谁知好景不长。到高山深处的基层供销社装好农副产品返回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可是下山走到半路却突然发起了“白雨”（陇南方言，暴雨的意思）。土质的路面奇滑无比，我把速度减到了最低，汽车还是不停地掉着屁股，滑来滑去。我不敢贸然行进，只好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下车来等待雨过天晴。谁知雨还没停，泥石流又下来了，截断了前面下山的道路。谢天谢地，幸亏我停车及时，要不然，还不知会怎样呢。既然如此，只好耐心等待道路修通。

雨停了，周围万籁俱寂，百无聊赖的我拿出一本杂志随意翻看着。时间已是下午，一群放学的孩子叽叽喳喳地踏着车旁的泥泞走了过去，周围又恢复了宁静。又困又饿的我不知不觉中靠着方向盘睡着了。

“笃笃笃”、“笃笃笃”，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轻轻的敲击声唤醒了我。抬眼一看，一张怯生生的小脸出现在我的窗玻璃上，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格外明亮。我赶忙摇下车窗：“你有什么事吗？”“这个，我妈叫给你。”小孩从背着的花布袋里拿出一个大烤饼递给我。烤饼还是热的，里面夹着不知名的蔬菜。我的心头一热：“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话还没有说完，孩子已经下车离开了。我这才看清楚，她是一个最多不过十岁的小女孩。

她家肯定离此不远。我真后悔当时没有下车跟她到家去认认门，谢谢她的妈妈。后来，我曾经带着一桶蜂蜜、一些糖果和几样玩具去找过那个孩子，但始终没能碰见。受人恩惠而无以回报，尤其是一个城里的大老爷们受惠于一位素不相识的农村小孩而无法回报，这件事始终让我耿耿于怀。善良可爱的小姑娘，你在哪里啊？

多年以后，我当了老师，也当过班主任。在工作中，我把每个孩子都当成自己的亲人对待。尤其是每每见到来自陇南的学生，不管男女，也不管天资如何，我都会感到非常亲切，都会不知不觉下意识地对这些孩子格外照顾。这，也许都缘自那段特别的经历，缘自心底那份难忘的陇南情。

徽县新闻，有家乡新鲜事，还有那些熟悉的乡土气息。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当我们为生活不得不离开徽县而漂泊他乡，最美不过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