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走乡镇》大型系列报道之融安县沙子乡 乡巴画匠描绘“神鬼”传奇 秦兆祥的作品原来都是供庙里或丧事用，现在却成了民间艺术品被人收藏
秦兆祥正在观赏自己的作品
□记者赵伟翔/文赖柳生/图融安县沙子乡三睦村有一个神秘的村子叫石岩屯，据说旧时村中男人都当过和尚。这个神秘的村子还有不少神秘的人物，画匠秦兆祥便是其中一个。村子的神秘此处暂时不表，先来说说画匠秦兆祥。
11月3日早上，我们到达石岩屯时，98岁的秦兆祥正在村头儿子家中睡回笼觉。被儿子叫醒时，他骨碌爬了起来。老人一身黑衣衬着雪白的头发，一脸红润，并不太见那种沟壑纵横的岁月痕迹。他耳朵有点背，因此很大声地跟我们打招呼。
在厅里坐好了，他睁着一只独眼定定看着我们。待到弄明白我们的来意，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神神鬼鬼。老人的儿子秦其平说，30岁时，他父亲的左眼在一次打猎中被一只山鸡啄伤导致失明。半个多世纪来，他就用一只眼睛看世界。
不过，可别小看他只有一只眼，他能看到世界很大，民间所有神鬼都在他的眼下。他的作品原来都是供庙里或丧事用，现在却成了民间艺术品被人收藏。2006年，他获得了广西民间一级工艺师称号，有4幅画被中国文化管
理委员会收入了《中国民间艺术通
鉴》，当地的乡邻称他为乡巴画匠。
秦兆祥的神秘就在其一辈子都在画“牛鬼蛇神”。记者曾在4年前采访过他，那时他与老伴住在老屋，每天仍坚持画画。现在，老伴去世了，身体情况不再允许他长时间作画。感觉到时日无多，他开始着手或将是他最后作品系列的“百鬼图”。民间传说的一百个 鬼，他正凭记忆一一在草稿纸上描出，目前刚完成一半的百鬼重现。
秦兆祥的人生充满了流浪的记忆。
出身贫苦的秦兆祥十四岁爱上了画画。16岁时为逃避国民党抓丁，他跑到三江，遇到了民间工艺师吴永生并拜其为师。从此开始随师在三江、
龙胜、融县（现融水、融安）等地流
浪学艺和谋生活，曾为他人“以扎一狮兑谷半担，画一柜换米三斗”。
18岁那年回家，他还是被抓了丁，被送到融安兵工厂。后来兵工厂移去贵州，秦兆祥回家重操旧业，又开始四处流浪谋生。他已经记不得为别人画过多少个鞋面、多少个柜门、门楣和龙凤鸟，扎过多少个狮头、龙头、鬼面具。以艺换食充饥，以艺养家糊口。渐渐地，他开始名声在外。 对秦兆祥来说，他的画就是他最大的菩萨。靠着画画，他养活了七个子女。
老人作品分绘画、雕塑和纸扎艺
术，其绘画作品多用人物（工笔）、花鸟（水彩）为创作题材，雕塑作品尤以古典人物（即菩萨佛像）为主，
纸扎工艺常以彩狮、龙灯见多。他最
擅长的佛像画是四圣（唐僧师徒四
人）、十八罗汉、十殿阎王、四值公曹、年月日辰四神等。解放前他曾参与广西桂北著名的融水老君洞八百罗汉佛像雕塑。融水香山庙中梁王、吴王的木雕就是出自他的手。可以说，桂中桂北各佛教场所很多都有他的作品。
“柳州很大一部分道公做道场悬挂的神鬼画像都是我画的。”秦兆祥自豪地说。
秦兆祥的画笔法简洁，用色单纯，透着一种粗拙淳朴的乡间味道。
最古怪的是他画中内容，看他的画是需要有心理准备的。他的代表作品之
一《十殿阎王》是表现阴间的画，腰
斩、毒蛇盘咬、掏肠、锯裂等或恐怖或血腥画面让人心惊肉跳。但他所画的菩萨们还大都是慈眉善目的，与鬼怪画形成“天堂与地狱”般的强烈对比。
“《十殿阎王》是说因果报应，与
菩萨们同时出现在丧事现场，本意都是劝人向善。”老人说。
村人都戏称老人肯定去过天堂和地狱，不然这么多神神鬼鬼，他怎么就能如此生动地描绘出来呢？整天画“牛鬼蛇神”，文革时秦兆祥却没有受到太多冲击，只是收缴了他的画具画作，这也算是奇迹了。
而且在那十年，夜里仍然有附近乡村的女人冒险悄悄上门求画。
“我们这里有个风俗，女孩子出嫁必须有绣花鞋，没有人会，都找我。”秦兆祥说，“那几年起码画了上千张鞋面。”有趣的是，画神佛，刻菩萨不仅是秦兆祥谋生之道，他的木菩萨还真救过人。
也就在文革时，永福县寿城镇一个公社的领导被红卫兵追得走投无路时，躲到一个庙里的木菩萨背后逃过了一劫。这个木菩萨就是秦兆祥的作品。文革过后，该领导官复原职，有一天经过该庙发现木菩萨已被烧毁，十分难受。他打听到原来的木菩萨是秦兆祥雕的，立即驱车赶到融安石岩屯，请秦兆祥前往按原来规格再雕一个木菩萨。
整天跟神神鬼鬼打交道，老人对生死早就满不在乎。人家问他这么长寿是不是跟神鬼交情好，他就说：指不定哪一天黑白无常就来叫我了。”不过在那一天来临之前，秦兆祥还有两个愿望，一是完成他的“百鬼图”；二是尽快将技艺传给后代。让他欣慰的是，儿子秦其平、秦其富和一个孙子都在跟他学习画艺和民间神鬼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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