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农家野葱香 □刘兴标

天空飘洒着剪不断的牛毛细雨，乍暖还寒的天气，使得人的身体冷浸浸的。

2010年的早春，我偕夫人回了趟湖南老家——武冈。

我的家乡坐落在湘西南一个像锅底似的山窝里，四处环山，抬眼见岭，十年九旱，再勤劳的农户，也只能拨弄出个温饱来。

但这里却产野葱，只要抬脚门外，不论是水渠旁，石头缝里，还是松散的路基边，一丛丛，一簇簇，肥肥嫩嫩的野葱，手挽着手似的惹人喜爱。

如果是清晨，野葱茎秆上，准会挂着圆溜溜的露珠儿，在朝阳的映照下，恰似葱绿丛中万点金。用手一掐，野葱的香味扑鼻而来，带着一股冲气，香溢四射。

那天正好是春分，由于途中堵车，我们回到老家已是深夜零点。

母亲已去世多年，父亲随小弟住在柳州。回到老家只能借住在堂哥老八家里。简单的洗漱后，我就上床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雄鸡还在喔喔喔的啼叫，只觉一股炒熟了的野葱香味，飘进了我的房间，我一轱辘从床上爬起，寻香而去……

“啊，原来是八嫂正为我们准备早饭呢。”

她笑嘻嘻地说：“九弟，你们回来得太突然，没什么准备，你八哥一早就去了趟屋背后的荒地里，扯回了一大把野葱，打了几个鸡蛋，就着下酒吧！”

说着，她帮我打好洗脸水，又递上牙膏。

这时，我爱人也起床了。闻着这香喷喷的饭菜，高兴地说：“八嫂，你起这么早，我们一回来，就把你忙坏了。”八嫂笑嘻嘻的。

落座。筛酒。八哥帮我筛了满满一碗米酒。

我与八哥一边喝酒，一边吃着伴鸡蛋炒的野葱，谈论着村里的新事新变化。

离家在外已30余年，没想到今天又能吃到儿时最爱吃的鸡蛋炒野葱，那爽劲，就是神仙见了也羡慕，只可惜少了一种椿芽作料。

酒过三巡，饭用一半，这时我想起了一件记忆犹新的往事——

那是1965年4月，我还不满12岁。刚好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的二舅舅带着一位做药材生意的堂舅舅来到我家里，是奔中午饭来的。

“双妹子，我们来看你了，在屋吗？”二舅舅喊着母亲的名字。

“这下可坏了。”

父亲在公社办“四不清”人员学习班，还要过三天才能回来，母亲双眼已近失明，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拿什么招待两位舅舅呢？

当时，我灵机一动，也没跟母亲商量，快手快脚，向邻居家借来了米和油，告诉母亲淘米做饭。说完，我一阵小跑，来到一口小池塘边，像割韭菜似的，扯回了一大把野葱。洗净切好后，我用稚嫩的双手，炒出了一碗大大的野葱，虽然没有鸡蛋伴炒，却依然香味飘绕，两位舅舅一个劲地夸我能干机灵。

吃过中午饭，两位舅舅走了，我的鼻子却酸酸的，在舅舅们到来之前，因生产队还没分谷子，家里已经缺粮五天了，全家吃的都是谷糠伴瓜菜。尤其我那不满10岁的哑巴弟弟，每天睡到半夜，因为肚子饿，哭得嗷嗷大叫，父亲母亲只能陪着掉眼泪……那年月，在我的家乡，能用野葱招待的客人一定是贵客。

但我一直搞不明白，野葱从何而来，既没人播种，也没人施肥，更无需太多的雨水，只要地表湿润，它就能生长，且长得蓬蓬勃勃，它的茂盛期主要在立春至立秋期间。

据老人们说，用鸡蛋、野葱、椿芽三种食料同时伴炒，是一道色美味佳的农家小菜，不是真正的贵宾贵客，是绝对吃不上的。家葱确实没有野葱香啊。

野葱含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胡萝卜素，维生素C，钙元素，铁元素及磷等元素较丰富，能为人体提供营养物质，对人体健康大有裨益。

宋代诗人陆文圭诗云——

丹葩信不类苹蒿，

雨后常抽绿玉条。

此草岂宜弃调食，

瘦茎欲比沈郎腰。

这应该是对野葱的形象描写与赞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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