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空气一般的男人

南国今报 2017-08-18 18:28 大字

豆子绘

●讲述人：陈秋蝉（化名）女48岁个体商户柳州人●记者热线：13078070413●邮箱地址：237229427@qq.com

一段真实的过往，一个铭心的故事，让痛苦埋葬在时间的荒野，让快乐飘荡在记忆的每个角落……

文字整理：今报记者韦黎

一个男人要不负责任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孩子不愿意叫他爸，而直呼他的姓名。我的故事要从重组家庭说起。

重组家庭

和前夫离婚后，我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

陈银闯进我的生活，是在我离婚第二年。那是2001年，上天好像故意要整我。租给我房子的房东们屡屡变卦，一年内我搬了三次家。年中第三次搬家，我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对生活也失去了信心。

搬家那晚，女儿已经在新入住的房子里睡着。我悄悄地出了门，想抓紧时间把最后的行李搬过来。东西已经拿下楼，可怎么也打不到出租车。我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心灰意冷。突然，一辆摩托车在我的旁边停下。司机问：“需要帮忙吗？我正好有空。”我见司机长得还算憨厚，于是跟他谈价钱，让他帮我拉行李。司机看了看我，说不要我的钱，只想单纯地帮我的忙。

我不由得提高警惕。他又问：“你到底走不走，这个位置好难打车的，我见你一个女人可怜才不要你的钱，没有别的意思，你莫误会。”他的态度还算诚恳。我想了想，还是坐上了他的车。

到达目的地，他热情地帮我把东西搬上楼。看到我们的新居杂乱无章，他的脸色变了，除了怜悯只剩怜悯。我掏出十元钱递给他，他拒绝了。

那晚是我和陈银的初见。

我忙了一个通宵，勉强把新家收拾好。早上起床送女儿上学，一下楼就看到陈银。他坐在摩托车上，睡眼惺忪。看到我们母女，他冲上前说：“我免费送你们。”我说孩子的学校就在附近，不用他送。他依然坚持，以最慢的速度开车，跟着我们到了学校。送完女儿，我一扭头又看到他。

我走到他跟前，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他抢了先：“你也离婚啦？见你这么辛苦，看来我们两个都是苦命人。”他的一句“苦命人”，说得我眼泪直想往下流。我们在附近找了一个阴凉地，闲聊起来。

陈银大我十岁，几年前离婚了，带着一个儿子生活。听闻我也离婚带着女儿生活，陈银像找到了知音。他单刀直入：“我们的情况很像，如果搭伙一起过日子，可能日子不会这么难过。”陈银说他有套小房子，我和女儿可以搬去他家住，我们重组家庭，我和他一起照顾我们的孩子。

我心动了。

我离过一次婚，如果要再次步入婚姻的围城，我应该很谨慎。可是一个人带孩子，实在太累了，我非常渴望有个肩膀能给我依靠。我对陈银非常有好感，同样的经历能让我们心心相惜，他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许是有些头脑发热，我居然接受了陈银的提议，决定搬到他家和他同居。

这个决定太大胆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有这样的勇气。可是婚姻就像赌博，不赌一下怎么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我的归宿。2001年7月，我和陈银正式同居，我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消失的爱人

陈银的儿子叫军军，比我的女儿花花大两岁。住在一起两个月，军军对我和花花非常友好，尤其对花花，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呵护，我非常感动。两个孩子9月开学，我和陈银随后领了结婚证。

我满怀期待，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谁知，才领了几天结婚证，陈银突然“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他整整消失了一个星期，就在我即将报警的时候，陈银的一个老乡给我送来2000元，说是陈银给我的，他到外地打工了。老乡劝我，陈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工作，他不想放弃，但又怕舍不得老婆和孩子，所以一狠心就悄悄地走了。老乡反复地劝我不要恨陈银。

虽然陈银不告而别，但我对他一点恨也没有。这2000元估计是他身上所有的积蓄，他把钱都给了我，自己却在外面吃苦。他的这番深情，我感动还来不及。我让老乡转告陈银，让他在外面好好挣钱，我会把女儿和儿子照顾得好好的，他不用为家里担心。

老公不在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我叮咛自己千万要坚强，要做陈银坚实的后盾。可是，9月份给过家里2000元后，我再也没有收到陈银寄回来的钱。因为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无从了解他在外地的情况，缺钱的时候更不能向他求助。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我一个人的肩上。

陈银离家前，花花已经改口叫他爸爸。两个孩子经常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一晃，春节马上就到了。

这么大的节日陈银肯定有假期，肯定会回家陪我们一起过节。可是，陈银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仅不和我联系，也不和亲戚朋友联系，谁也不知道他的情况。之前给我送钱的老乡会不会知道陈银的下落？除夕夜，我特地去找了那个老乡，他摇头说那次送完钱他也和陈银失去了联系。

这是我过得最惨的一个春节。那年春节，所有的喜庆好像都是讽刺，讽刺我再次嫁人却遇人不淑。

除夕夜，我带着两个孩子到军军的奶奶家过节。大年初一，军军去了他亲妈家。大年初二，军军居然回来了。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和亲妈多待几天。军军伤心地看着我：“要是我在亲妈那，就没人陪你和花花了。”一个还在上小学的男孩，居然这么贴心，不枉几个月来我对他像亲儿子一般好。军军回家，花花乐坏了。看着两个孩子笑得这么开心，我心底的痛楚少了许多。我暗下决心：我要开开心心地过年，无论将来如何，我都要坚强地把两个孩子照顾好。

2002年至2004年，陈银消失的三年里，他只给家里寄过三次钱，每次都是1000元。三年来只给3000元生活费，对于一个要养两个孩子的家庭，这笔钱简直是杯水车薪，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家人劝我去找陈银，和他当面对质，如果他再不对家庭负起责任，我就和他离婚。我用尽方法寻找陈银，就是找不到他。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对家庭不闻不问，对我的寻找一再躲藏。

我认命了，不想再和陈银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我决定离婚。可是，每次军军向我投来依赖的眼神，我就不忍心。我曾试探军军，如果我和陈银离婚了，他愿不愿意和自己的亲妈一起生活。军军马上大哭，说他的亲妈又生了一个孩子，她没有精力爱军军，只有我愿意好好地照顾他。

摸着军军的头，我泪如婆娑。我狠了狠心，不再和军军提离婚的事。我决定独挑大梁，养好这对儿女。

替他还债

我们一家三口已经习惯没有陈银的日子。以前，军军和花花问起陈银，还会用“爸爸”这个称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孩子好像约好了一样，不再叫陈银爸爸，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

“妈妈，那个陈银还是不找你呀？”军军问。花花也跟着问：“妈妈，那个陈银是不是在外面又有一个家了？”如果早两年，我也会在乎陈银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有了新的家庭，岁月已经把我磨得很坚韧，这些已经无法刺激到我，我不在乎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我只在乎眼前。

时间又过了几年。

再也没人问起陈银。大家只知道我们是三口之家，一个妈妈带着一双儿女。日子在流淌，孩子们在长大，他们已经毕业参加工作，已经有经济收入，已经能够把钱拿回家贴补家用。我熬到头了。

虽然当时我才40多岁，但是看上去很苍老，很像一个60岁的女人。花花心疼我。拿到第一笔工资，她全部给了我，让我到发廊好好地做一个发型，把头发染黑了。我照女儿的话做了，把长发剪短，还染了一个咖啡色。邻居都说我变年轻了。只有我知道，不是外边让我看上去变年轻了，而是孩子们的孝顺让我变年轻了。我坚信，辛苦的日子已经熬到头，好日子已经来了。

军军说，他和花花都有了收入，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等周末休息，他们买鱼虾回家，我们大吃一顿。可是那天，我们一家在厨房忙着做大餐，有人敲门了。

敲门的人是来讨债的。陈银几年前向他借了一笔钱，承诺支付利息。可是几年过去了，陈银不仅还不上利息，连本金都还不上。在借据的背面，陈银写了家庭地址，说还债的时候如果找不到他，就到家里向他的老婆和孩子要钱。看着借条，我欲哭无泪。

这笔钱的本金只有几千元，但是几年的利息加起来，已经超过一万元。我的收入已经全部用于生活开销，根本没有积蓄，军军和花花刚开始工作，他们能有多少钱。我把家里的情况向讨债人说了一遍，债主很同情我们，但是钱还是要还。军军表情凝重地接过借条，说他存了一年多的钱，勉强够还这笔债。说完，军军从包里拿出卡，下楼取钱去了。债主高兴地跟在他的后面。

军军办完事情回来，看到坐在沙发上哭泣的我，他安慰道：“妈，我是陈银的儿子，这笔钱应该我来还，你别伤心。帮他还完钱，我也还了他养了我几年的情，这个爸以后我是不会认了。”

自从还了第一个债主钱，别的债主听到了风声，接连拿着借条找上门。这些借条最多的是5000元，最少的是1000元。十多年来，陈银欠了12笔债。这些债，他都承诺如果自己还不了，就让债主来找我和军军。

我们用了三年时间，直到今年年初才还清陈银欠的债。还清债的同时，陈银和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消耗殆尽。在我心里，我没有老公；在孩子们的心里，他们没有爸爸。我们和陈银，再无瓜葛。（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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