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小火车
我坐火车,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小火车、大火车、慢车、快车、特快车、高铁动车全都坐过,但印象最深刻的是小火车。
小火车,是合山和原来宾县的“土特产”之一,是伴随着合山煤矿的开采与变迁而产生和消失的一个历史现象。小时候听人说,小火车在新中国成立前就有了。因其铁轨小、车轮小、轨间距离小、车厢也小,故称“小火车”。来宾至合山的小铁路,俗称“来合线”,全长100公里左右。煤矿挖出煤,通过来合线运到来宾,转装上大火车,运往各地。来合线共设了10个车站。每站运行约半小时,一个来回需要1天时间。为方便沿线群众出行,在运煤列车的末尾,挂上两三节或三四节不等的客车厢,人称“货挂客”。
我首次坐小火车,是在1958年的秋季,从白鹤隘站坐到来宾站。花2角钱买好了车票,原本是下午三点多钟开车,后来晚点到五点多。白鹤隘到来宾三个站,约40公里,走了一个半钟头,到达来宾已是万家灯火。出于好奇,一上车,我环视了一下车厢。车厢20多平方米,长方形,四面用木板拼成,只有一扇门,开了四个小窗,四周安放了四张用木板搭成的长凳。虽然才是下午五点多钟,但从外面射进的光线很弱,早早就开了灯。在昏暗的灯光下,三四十个人挤在车厢里。只有十多个人有座位,大多数人站着。由于车轮没有防震装置,车厢不停地晃荡、颠簸,发出“叽哩咣啷”的响声。人在车厢里,无论站坐,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晃或前后倾仰。车子晃荡得最厉害的时候,车厢里的人就像过“筛子”一样,颠三倒四,狼狈不堪。到来宾下车时,我全身酥软,有气无力。
尽管如此,但当时还没有班车,连单车都很少。来宾中、西部地区的群众,出门远行,还是以坐小火车为首选。这种“货挂客”的列车,一般一天有两趟。煤炭运输紧张时,一天只有一趟,个别日子一趟都没有。客源较多的时候,一票难求在所难免。每当这种时候,坐不上客车,我和其他乘客一样,改坐货车。货车的票价是客车的一半,大家也乐意。
我曾多次坐过货车,而且每次都不止我一个人,而是好大一群人。如果列车是从合山开往来宾的货车,车厢装满了煤,我们就爬到货车上,各人自带青叶、稻草或垫席,坐在煤堆上。车开后,两旁的山岭、树木、河流,向后飞跑。列车悠悠,我亦悠悠,别有一番惬意在心头。到了目的地,一个个手上、脚上、脸上都被煤灰染黑了。如果列车是从来宾开往合山的空车,爬上去时,要跳下一米多深的车厢里。开始时,车厢的底部是平的,一节车厢可以同时上很多人,大家排着队,站在车厢边沿,手扶车厢壁,露出头来看外面的风景,那也别有一番风味。这种平底车厢,好处是人在其中可以平稳地站着,缺点是卸煤时,需要人工把煤一铲一铲地往外抛,既费力又费时。于是,不久就被改成了尖底车厢。尖底车厢是在底部中间拱起一道高约一米的棱角。棱角两边是两面大约45度的斜坡。斜坡的底部与车厢两旁的板壁衔接在一起。板壁是活动的。卸煤时,板壁一打开,煤块就哗啦一声,全部卸完了。卸煤是方便了,但乘客坐上这种尖底的车厢,可就受罪了。
我头次坐这种尖底车厢时,爬上去一看,吓了一跳。每节车厢只能上两个人。因为除尖底的两头可以站人外,中间根本不可能站人。站在尖底一头的人,用手扶着车厢边,脚踏在尖顶上。稍有不慎滑入斜坡底,是很难爬上来的。在尖顶上站着,要经受着车厢不停的晃荡,半把个钟头,就会手酸脚软。那也只能挺着、忍着。这时,我常想,再苦再难,也比走路强。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怎么苦了。
在小火车时代,我无论到柳州读书,还是参加工作,每次出门都坐小火车。然而对我来说,坐小火车,并不是那么简单。每次坐小火车,我都要经过一段艰辛地跋涉,才能走到火车站。我的老家,住在兴宾区平阳镇石牌村。从家到来合线,有两个车站可以选择。一是走25公里到白鹤隘车站,坐三个站到来宾。这条路虽然远些,但沿途村落较多,道路平坦,行人比较多,安全系数较高。二是走20公里到河里车站,坐四个站到来宾。这条路虽然近些,但沿途村稀人少不说,还要经过一条3公里长的山谷。山谷两边,峰峦巍巍,山路弯弯,林木茂盛,野草丛生,旧社会是土匪频繁出没的地带。新中国成立后,土匪虽已剿灭,但见财起意,拦路抢劫,偶有所闻。即使一路上无歹徒行窃,由于心理作用,往来行人还是有恐惧之感,极少有人单独走,但我还是多次单独走了这条路。
之所以选择这条路,是因为河里车站的站长,是我的堂兄六哥。我第一次走这条路,是在夏季的一天中午。我身背行囊,双脚不由自主地踏上那条山谷时,头顶有烈日暴晒,脚下被湿热地气烘烤,脚步急促,满身是汗。看看两边山峦,郁郁葱葱,异常幽静。想到有可能遇到歹徒行窃,鸡皮疙瘩骤然而起。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张望,不觉间加快了步伐。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间,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我一阵狂喜,心想,原来这段凶险的山谷路,也不过如此而已。从此,我每次出门,基本上都走这条路,无论寒暑、阴晴、雨雾,不在话下,直到六嫂跟我讲了她的一次险历,才让我大吃一惊。六嫂说,有一次她从家里来河里,走进山谷后,发现有两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尾随着她。她快他们快,她慢他们慢。六嫂开始恐惧起来。情急之下,她朝着前方大喊起来:“你等等我呀,走这么快干什么呢?”两名男子以为她还有伙伴在前面,慌忙地闪进路边的草丛里,不见了。我敬佩六嫂的机智,但从此再也不敢单独走这段路了。
不久,六哥因工作调动离开了河里车站,我再也没有走这条路了。后来,来宾到平阳的公路修成,班车开通,我就不再坐小火车了。再后来,小火车改成了大火车,小火车从人间“蒸发”了。有一次,我出差到合山,看见火车站旁边停有一列废旧的小火车。抚今追昔,感慨不已。前两年,听说废旧的小火车已被修缮一新,作为景点,供游客参观欣赏,成古董了。
啊!小火车,时代抛弃了你,又记住了你。你永远是我珍贵的记忆,永远被载入了历史的纪念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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