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用石榴比喻31岁的于钟,有那么点意思。硬壳上有稠密的果锈—— —他外表肃穆,皮内果粒浓红汁多—— —他情感深邃,是个多血质男人。多年来,于钟心底深处一直藏
燕子一直在于钟的脑海里飘荡。讲述者:于钟(化名),男,31岁,
外来打工者记者:朱英玉配图:罗永鸿相亲之后心底有了她
渴望的,是未曾拥有的。害怕的,是已经感受的。
我几岁时母亲就过世了,她带走了我这辈子最渴望的爱。
1994年,我小学毕业后,流落到社会,混迹江湖,游手好闲,荒废了三年学习时光。那时,我在外拾柴烤火,在车底过夜,最饿的时候四天没吃东西,最长的时间一个月没换衣服……那些流浪的日子让我的血液终生都携带一样东西—— —敏感,对孤独的敏感。这,是我最害怕的东西。
1997年,有个“江湖”朋友因为斗殴被人杀死,这个事对我的刺激很大,我第一次看到了生命被摧毁的残酷。在那之后,我深居家中,闭门思索,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外面的阳光。突然间,就很想很想回到温暖的集体中,我想上学。
17岁了,我复学了,去上初中。才上了三天学,校长就让我走人,原因很明确—— —我在社会上已经树立了不良形象,在那就读会影响到学校声誉。
我像只患了痢疾 、毛色凌乱的小鸡,被主人弃于笼外。
于是,我踏上了去广东打工的路。越是这样,我越是留恋家的温暖,越是害怕在外漂泊的寂寞。
在广东的时候,深秋之夜,大家在一起赏月。夜浓霜重,有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不堪清冷,瑟瑟发抖。李三秋,也是一个女孩,她当即把外衣脱下,披在了裙子女孩身上。看到那一幕,我当时刷地就流泪了。过年的时候,春晚倒计时一开始,我的心就一步一步落入深渊,有遗世的孤独。还是李三秋,她抱着我,拍着我,哄着我,我再也无法控制,放声畅哭。
那些,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意识的心痛。所以,我想回家。
燕子,是我2002年回家后看到的第一缕暖阳。
当媒人把她拉到我的面前时,我就入了我的戏—— —她是我梦里无比熟悉的女主角,曾经以为远在天边,怎么一下子就触动手可及?蓝色牛仔裤,黑色中长外套。很好。
很真实。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从她眼底透露出来的暖意,分明是我在心底刻画了千万遍的东西。用一句话说,我梦想中最心仪最温暖的女孩就是她这个样子的。
当时我们没聊太多,可是,在我看来已经足够。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这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我给她写了蛮多信,但她只是淡淡地回应,感觉是对我不好不坏。可能她也想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相亲在农村也只是一个婚恋的程序,并不简单地代表是与否。
过年后,我去她家。第一次的拜访,因为一句话,了断了一段可能展开的感情。
当时大家围着桌子吃饭,当着大伙的面,她爸说,你母亲早逝,父亲工资微薄,家里没田没地,等你父亲死后靠什么来吃饭,怎么养活家里?刚吃到嘴里的一口菜,我艰难
地下咽,喉咙是异常紧张,面子上是非常难堪。我感觉,话虽从她爸口中出,实际上也就代表了她的意思。
我说,事在人为,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坑蒙拐骗吧。
其实那时我是恼了,所以才迸出这句不过脑的话。我的自尊 、痛以及被学校所嫌弃的那些微小的自卑,都不允许他们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鞭打。
我径直走了出去,没再联系她,我的自尊为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打了一个标点。
几次重逢情感渐复苏
2007年,我在镇上以微型车搭客为生。人生藏着无数峰回路转,让我再次遇到了一直无法释怀的燕子。
燕子跟我相亲后不久,就嫁到了广东。那年,她回娘家探亲。
我在搭客的路上遇到了她,她上了我的车。她当时已是怀着第二个孩子的孕妇,时光已把她的亮丽沉淀出一层韵味。因为她的存在,我的方向盘显得异常沉重,双手竟微微地颤抖。只是那天我跟她说话很少,我特别忙,不,也可能是一下子不知用什么话语来表达已经游走了这么久的思绪。她在目的地下了车,我仓皇而逃,甚至没来得及给她留下联络方式。
她不知找谁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她要回广东了。她打电话给我,要包我的车,让我接送她。
说好包车是80块钱,下车时,她硬塞给我150块。我虽暗自思恋她多年,但事到如今,却也不想把自己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展示给她。我拿过钱,买了两箱苹果,还有一堆孩子爱吃的零食给她。她离开时,抬起头,有露水闪烁在她的睫毛之上。
不久,我父亲病了,我在南宁医科大陪着他住院。可能是抑郁的环境所致,看着一片片的枯黄的叶子从天上渐渐旋转而下,我突然特别地想她。从前淡淡的牵挂,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我给她发了很多内容素雅的信息,她也一一回了。
信息当中也有关于思念的词语,但不太赤裸,没有我爱你这种语句。她告诉我在她回到广东后,第二个孩子流产了,因为是个男孩,公婆意见很大。老公也对她日渐冷漠。
我的五脏六腑被她轻轻地牵扯。如果不是当时我的放手,怎会有她的今天?怎会有这种两地相隔用言语治疗寂寞的局面?两年后,我不再开车搭客,在镇上摆了一个卖鞋的摊子。
那天,我和老婆正在招呼着生意。当我从忙乱中抬起头时,发现一个清瘦的女人牵着个女孩,静静地站在我的摊子前面。竟然是她。
她非常憔悴,面色苍白。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的鼻腔猛然一热,鼻血随即汩汩而出。我也为自己的反应惊呆了。两年光阴,信里往来,恍然如梦。
她是来找我的,我知道。只是当时我的老婆也在场,我们也就没怎么说话。我含糊地称赞了她的孩子:小女孩真漂亮。
她跟孩子离开的时候,我鼻下的血已凝结,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就像她的印子,也是那样深刻地占据心底。
后来她告诉我她的QQ号,我们就在网上聊。网络那边,我能感觉到她隐隐的哭泣,我常常跟着她陷入那种情绪之中。我会对她说,如果愿意,你可以靠着我的胸膛休息一下……
责任感让我克制欲望
其实当时我过得并不如意。
因为家境方面的差异,我的老婆和她娘家看不起我,我在他们面前左右不是人。我没和老婆吵过 架,正因为没吵出口,所以憋闷得慌。
女人可以向男人理直气壮地索要婚姻,索要她理想的生活,男人同样也渴望能从女人那里得到他空缺的东西。我的要求很低,足够的尊严以及相互体谅的温暖就可以。
可是这两样,我一直没能从老婆那里拿到。
我决定外出打工,多挣些钱。
今年2月,我把家里的鞋摊留给老婆照看,来到了柳州。
燕子在网上告诉我,她已经在去年离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六神无主。和燕子的交往,延续了我最初的梦想,但我明白我们的生活已经落在了实处。这些年我对她的惦记,只是想在遥远的地方看着她,仅此而已。
现在,她离婚了。我的梦,应该继续下去吗?我来到柳州后,我和燕子的短信空前热烈起来。有时我在上班,也能接到她的电话。她会温柔地说,于钟,你的工作环境特殊,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让我担心,好吗?柔弱无骨的力量,震动的往往是心灵。为她的这句话,我都可以死去好多回了。我母亲过世后,能有一个人如此关心我,让我感动,我都愿意为她去死。更何况,这个牵挂,来自我牵挂的那一头。
4月暮春,燕子告诉我,她要回柳州,她的哥哥在这里。广东已经不再是她的家。
燕子回来了。让我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在我工作地点的后面租了房子住下。
那天晚上,她买了菜,叫我过去吃饭。
吃完饭已经9点钟了。我说,我回去了。
再玩一会,行吗?她看着我。
作为男人,我的第一反应是,她有了以身相许的想法。
我站了一会,屋里还没来得及添置凳子,我坐在了床上。我们漫无边际地聊天。最后,她拿出相册,两人一起慢慢欣赏。
看着看着,她慢慢地向我靠过来。我血往上涌,也顺势抱住她,她渐渐柔软的身体告诉我,她动情了。
可是,我的潜意识完全没办法出逃,它们被大脑牢牢地控制着,大脑不停地对这即将到来的激情说不。
我强压着狂乱的心跳。我回去了,我说。声音几近变形。
我就那样站起来,直直地走出了她的房门。我只是不想把男人的坏形象留给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占她的便宜。我到底算是逃兵还是勇士?接下来的一整天,我的心像个飞速旋转的陀螺,眩晕。
第二天晚上,我不由自主地去她那里了。我买了一些小东西,做了小米粥给她吃,前一天的欲望如缓缓的暗河,在地下涌动。
晚了,我正准备走,她一把抱住我,不让我离开。我难再自持,我们热烈地亲吻,我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可是最后,我还是停住了。与此同时,我也似乎感觉到,关键时刻她的双手在轻轻地把我往外推离。
负罪感雾一般弥漫上来。
有点不欢而散的意味。但是,她还是送我出来。
第三次去她那里,也是如此。
她先给我打电话,说要吃苹果。在肢体接触的最后,我停了下来,欲望与理智,一次次将我缠绕,让我无法肆意走到梦里狂欢。
我从她门里出来的时候,她把我带去 、剩下的4个苹果递给我,说,“拿回去,四四平安吧”。
回去时,我想起家乡的儿子问过我:爸爸,你挣多少钱了?能买车给我吗……儿子清脆稚嫩的声音撒满了一路……燕子不再理我了,从那之后。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有时即使接了电话,也很冷漠地问:有事吗?她告诉我,她和别人去泡澡,桑拿,荣军路K歌了……似乎在赌气。
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心,很痛。第一次跟李三秋有关,这一次是为了燕子。
假日又来了。孤独像爬山虎,铺满心墙。虽然脱离了在家里不受抬举的感觉,但是在异乡,我仍然是劳碌卑微的蚁族。而曾经对我温言软语的燕子,她的嘴里不再有那让我感动的告白。
每天,我在燕子回住处的路上等她。如果遇到她,我想跟她说,不一定要成为情人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我们是否还能像原来那样,相互关心 、安慰,自自然然,做心灵上的朋友……
小朱手记:心灵自慰类似于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不同的是,心灵自慰的起因是自我的克制,而那前面那两者完全出于无奈。
为什么要克制?弗洛伊德说,人的内心隐藏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空间,意识犹如浮在表面的冰山一角,隐没在水下的那片庞然大物就是潜意识。欲望、情感等属于潜意识的东西经常四处活动,想要渗透到意识的天地里。
在于钟的意识里,有一个责任感在支撑;而他的潜意识里,欲望蠢蠢欲动,无法突破。
潜意识放飞心灵,意识牵扯着肉体。精神已经缴械投降 ,肉 体还在坚守战壕。若问你是否也有这样的境况?执肯定答案的人可能不会太少。
为了告诫和安慰自己 ,于钟们会说 ,我们就这样 ,把心给爱的人 ,把责任给家里人 ,各有所归 ,心安理得。
不过 ,我想 ,感情不是车间里的计件劳动 ,也不是暑假学习 计划 ,它的生长与壮大是无常的 ,起伏的 ,明明灭灭的 ,阴晴不定的。貌似掌控感情的高手,所掌控的最多只是局势。
所谓自慰,应该是一个人的事。如果只是偶尔想想,无伤大雅。但若是两个人共同参与的行为,那事情的发展则往往是说时迟,那时快,由不得你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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