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火焰划亮瑶山上空——鹿寨县拉沟瑶民援救美国援华抗日飞虎队员往事

当年飞虎队坠机的“三盘沟”现年85岁的吴新喜讲述看到的坠机情况这只提桶是用坠机残骸制作的（资料图片）

●赖建辉 文∕图

三盘沟坠落一架轰炸机

70余年前一个秋夜，大概是1944年10月一个晚上八九点钟左右，山里人都陆续入睡了。一架起火飞机从桂林方向飞来，经过低空盘旋两圈后，坠落三盘沟茫茫森林，坠机后发出一声爆炸巨响……

据现年85岁的柳州市鹿寨县拉沟乡木龙村白竹屯老人吴新喜回忆，距离屯子3公里的三盘沟传来的爆炸声很响，群众很恐慌。村里立刻派出几个大胆的青年去打探，其余人都躲在屋里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吴新喜那年13岁，第二天天蒙蒙亮，吴新喜就跟着大人进山。俯看三盘沟谷底，才知道是飞机坠落山谷。正当大家准备走近谷底飞机残骸时，突然传出“哒哒”两声枪声，随后传来几声像是呼叫“救命”的喊声，群众这才发现密林里的树梢上挂着白色降落伞，吊挂着一个“洋人”，原来这“洋人”正是鸣枪求救的飞行员。见此情形，群众经过商量，作出了营救计划。大家找来树枝搭成梯状，有人上树解带，有人树下接应，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碌，终于把这名飞行员从20多米高的大树梢上解救下来。语言不通，洋人展开了内衣上印着的“美国洋人，来华助战，空军一体”一行字，大家才知道坠落的是来中国帮助打日本的美国飞机。

飞机坠落时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水桶粗的树干被飞机刮断，飞机的一个机翼也被大树刮断，侧靠在大树干上。飞机没有完全粉碎，机头还在，烧掉的大半节机身焦黑、变形……吴新喜听大人们说这是一架美国飞虎队飞机。飞机机身印着一排五角星图案，机头印着大鲨鱼图案。

飞虎队全称是“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由退休的飞行教官陈纳德创立，1940年通过租借法案引入首批100架战斗机，这批飞机引入后即投入援华对日作战。据有关资料介绍，飞虎队飞机上的五角星图案和鲨鱼图案是有来由的：飞机上画大鲨鱼图案，是因为小日本四周环海，日本人最害怕海里的鲨鱼，在机头画大鲨鱼，起到震慑日本人的作用。100架飞机组成的飞鲨队，的确让日本人无比惧怕，几年的空中较量，日本战机吃尽苦头，日本强大的空中战队几乎全被歼灭。然而，飞鲨队又缘何变成了飞虎队呢？原来是中国报纸在刊载消息时，把飞鲨队译作飞虎队，飞虎在中国人眼里是相当威武的，既然中国老百姓敬畏猛虎，美方也乐意接受报纸译出的“飞虎队”称呼，因此，画着鲨鱼的美国飞机战队，就变成了飞虎队；飞机机身印上“五角星”，实际是一个简单的计数方法，一颗五角星记录一次辉煌战绩，飞虎队规定，美机击落一架日本战机，就在机身印一个五角星，机身上的星越多，战绩就越辉煌。吴新喜和乡亲们看到的这架飞虎队飞机，是一架战功卓著的援华飞机B-24，可惜“玉碎”了！

瑶民营救11名飞虎队员

飞虎队飞机坠落木龙村境内的三盘沟，榴江县政府也观察到了。日军侵入广西后，飞机四处轰炸，榴江县政府为躲避日机的轰炸，临时迁入拉沟乡六章村志勇屯办公。志勇屯与木龙村隔几座山。

木龙村白竹屯群众营救下这名飞行员后，又扩大了搜寻，找到了另外一名跳伞的飞行员。两名飞行员被带回到张永寿家，看到飞行员在山里被惊困了一夜，张永寿夫妇就煮鸡蛋给他们吃，他们也拿出自带的干粮给张永寿的小孩吃。除了白竹屯群众营救美国飞虎队员，木龙村的杉木屯群众也参加营救，两个屯总共成功营救了11名飞虎队员。木龙村群众与洋人无法交流，营救时就凭洋人内衣上的“美国洋人，来华助战，空军一体”这行大字，看到这行大字，就能唤起了群众的国际主义援助精神，他们给了飞虎队员贴心的帮助，使飞虎队员真正转危为安。当飞虎队员被集中送到一起，大家一见面就紧紧地抱在一起，像阔别了半个世纪后的重逢，惊喜伴着泪水刷刷往外流。他们对中国老百姓的营救和帮助非常感激，欲用中国式的跪拜大礼向木龙村群众鞠躬，被群众制止了。老百姓们对这些为援助中国人民抗日战争险些献出生命的飞虎队员竖起大拇指，说“你们是我们的好朋友！”飞虎队员似乎听懂似的，连声说着“Thank you！thank you”（谢谢！谢谢！）。一个大胡子用指南针指着柳州的方向，也竖起大拇指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OK! LiuZhou（好样的柳州）”。飞虎队员在木龙村得到了群众的盛情款待。

坠机事件发生后，榴江县政府高度赞扬了木龙村群众的思想觉悟和援助得力。县政府很快把获救的11名飞虎队员接走了，据说这11名飞虎队员得到木龙村群众救助后，帮助中国抗日的决心和勇气更高了，恢复状态后立即参加了空中打击日本飞机和轰炸日军的多场战斗，在战斗中先后有9人牺牲在中国的抗日战场上。抗战胜利后，有两名飞行员回到美国，一位叫詹姆斯·沃恩，一位叫罗伯特·左仆，沃恩早年去世，左仆不知还生存否。

木龙村与飞虎队情缘难舍

坠机发生后，榴江县政府请来了机械师拆卸报废的飞机，组织木龙村群众用木杠、扁担、筐子进山搬运飞机部件。由于飞机已完全报废，群众在拆卸中，把大件拆成小件，能装进筐的就装进筐子，能用肩挑背驮的就肩挑背驮的办法，全力出击，群众把这个工作总称为“挑飞机”。搬运出山的飞机主要部件很快就由县政府运走了，而剩下散乱地上的相当一部分烧焦的、变形的飞机零件、机壳等，就丢弃不要了。战乱年代，家园凌乱，何况烂飞机废弃物，谁还有心机收留。然而，有些看似坏事情，往往会转化为好事，原先坠机现场无人收留的散落部件，慢慢被一些群众捡一些回家，有的被群众用来打制农具，有的被用来打制生活日用品，有的则躺在群众家中的杂物间里几十年。

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美国援华抗日的飞虎队存活的老人和他们的后代们掀起了一股来华重访热，飞虎队在广西的战斗足迹才被重新引起高度重视。各地相关部门纷纷开始寻找老物件，如一些失事飞机残骸等。鹿寨县文物部门也由此访问拉沟乡木龙村的坠机地点，展开挖掘整理，得到群众配合，找回了一些宝贵的飞机部件，拍到了60幅飞机残骸的照片，一些实物被作为馆藏文物保存下来，成为物证，让故事得以继续流传。

1997年春，身高1.9米的美国人卢百可，怀着对美国这支援华抗日的飞虎队的无比崇敬的精神访问中国。卢百可的父亲是“二战”期间的美国飞行员，在太平洋上与日本飞机进行过多次殊死较量。从父亲那里，卢百可听到不少关于“飞虎队”的故事，对援华作战美国空军传奇历史极感兴趣。卢百可操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在当时柳州文化部门领导和县乡领导的陪同下，冒雨探访美军“飞虎队”在拉沟乡木龙村坠机遗迹。通过村民的帮助，他在坠机地找到一小段飞机上断裂的活塞环和一个陶瓷零件，又在村里群众家中找到了飞机的起落架，寻访过程中，卢百可听到了群众营救飞虎队员的和“挑飞机”前前后后的故事讲述，感动不已，他认为木龙村群众对美国飞虎队员非常友好！

卢百可也告诉木龙村群众，虽然被他们营救的飞虎队员大多牺牲在中国对日作战的战场上，但在很多美国老兵的回忆文章里，都有记载曾经得到过中国老百姓的帮助，那段岁月已成为老兵们难以忘却的“中国记忆”，对于木龙村群众的友好帮助，他们将铭记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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