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塘村往事
▲俯瞰弯塘路?弯塘路上的宣传栏▼每年春天，弯塘路的紫荆花都繁花似海
●陈佚生 本版摄影： 覃潇潇
一条村变一条路
民国以前，弯塘村已经形成了一个有相当规模的村庄，但直到上世纪三十年代中之前，柳州的志书上还没有出现“弯塘村”这名字。民国二十四（1935）年编纂的《柳江县志》，只有湾塘、东拆楼、大菜园、西园、观音阁、李子园、硝皮巷等几处属于这个村子的地名。其中“东拆楼”这名字要解释一下。明代柳州为了防卫需要，建了一条外罗城，靠东的城门叫宾曦门，有城楼，是弯塘村出城北的必经之地。后来外罗城被拆除，此地就得名“东拆楼”。早在清咸丰年间，城门内有座“节孝贞烈坊”，这牌坊是官方为表彰李文茂大成军攻陷城池时所谓“殉节死难”的官民妇女而建。
此外，还有一处叫“蒌园”的地方（原地区保育院附近）。在蒌园江岸上有一座炮台，临江处也有一座炮台，老百姓把岸上的炮台叫“岸炮台”，临江的炮台叫“水炮台 ”。两座炮台都是用大块石头砌成，有五六米高，炮台顶部平坦，五六十平方米宽。炮台是在清光绪三十（1850）年重修柳州城的同时修筑的（在城西原破城门附近还有一座炮台）。由此看来，蒌园还是当年柳州城东面的江防要塞。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岸炮台上还有铁炮存在，抗日战争胜利后，炮台被破坏，铁炮也不见了；水炮台直到修建滨江东路建亲水平台时才埋没在平台下面。在修筑蒌园炮台的同时，在如今的区建五公司至市公安局一线，有一条蛮宽蛮大的壕沟，在民国三十年（1941）修柳长公路以后逐渐被填平了。
光绪三十二年，为纪念柳宗元治柳的功绩，地方人士决定以柳侯祠、柳侯墓、罗池、柑香亭为基础，辟建柳侯公园，将“观音阁”（在开元寺旧址附近）、“李子园”（几乎占了今天柳侯公园东边的大部分）东南一片划入园区。这李子园还值得多说几句，它在当年是柳州人休闲的一好去处，一大片李子树春华秋实，引来不少游人行乐期间。
民国二十三（1934）年，有地方人士余智宏在今天的柳新街开办了一所“探智学社”，高天骥从上海回到柳州后受聘在该学社任教。高与余商量决定把学校扩大，经地方人士高伯伦、周书、龙月卿等人捐资赞助，购得“大菜园”靠南一大片土地建了校舍。民国二十五年学校建成开学，定名为“柳州私立龙城初级中学”。
民国二十六年，柳州县改名称柳江县，分四区辖五镇三十七乡，才有隶属雍和区广源乡的弯塘村，村公所在白虎庙（原柳州地区保育院附近）。当年的弯塘村面积有几十平方公里，几乎是整个河北半岛的三分之一：南端起于如今同文惠路交接处和东台路旧称缆子街一段；北到今三中路市政府后门（有说至壶东大桥西）；东面临江；西面包括柳侯公园大部分和如今的柳州市公安局。除南端东侧有几家住房相对集中外，各家农居均分散在各自菜地盖屋而居。三十年代末，弯塘村归属柳东镇，缆子街一段划给东台路。
民国三十年，柳长公路开通，在弯塘村设有河北汽车站（在柳侯公园东侧停车场对面，后为柳州地区交通局所在地），并开了一条公路由弯塘村出今天的三中路、经白沙直达长安（今融安县）。这公路叫柳长公路，因此穿过弯塘村一段也曾叫柳长路。民国三十五年，柳江县重新核定街道名称，弯塘村才改名弯塘路。文化大革命期间的1966年，改称“文革路”，1975年恢复弯塘路原名。
除修建柳侯公园和建龙城中学用去弯塘村大片土地外，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柳州专署、柳州地区保育院、地区粮食局、广西区建五公司及柳州饭店、弯塘路小学等机关单位，先后蚕食鲸吞了属弯塘村的大片大片土地，原来的居民也陆续迁移到别处安居择业去了。
1965年扩建柳侯公园时，又把“李子园”剩下的部分和“西园”划入公园；把湾塘、刘家塘、马家塘、蔡家塘和门口塘挖通，连接成今天公园的人工湖。至此，原来好大的一个弯塘村，就只剩下一条弯塘路和东边三条巷子了。
村中好多牛皮铺
弯塘村东侧有大片肥沃的菜地，人称“大菜园”，西侧有好几方水塘，如今的柳侯市场也是填塘建起来的。村民利用这得天独后的优越地理环境，多从事蔬菜生产和养鱼、种果树。百年以来，每天清早弯塘村都有大量新鲜蔬菜和活鱼挑到北门菜市去卖。果园水果种类很多，有桃子、李子、枇杷、石榴、黄皮、龙眼、柚子、柑子、洋桃等等，每个季节都有时鲜水果上市，其中李子园的李子以个大、脆口、清甜最为出名，深受柳州人喜爱。
弯塘村除了种养业外，也有从事皮张加工的手工作坊。
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柳州出现皮革加工业，在今天中医院一带有好几家加工生牛皮的硝皮作坊，形成一条“硝皮巷”。从事生牛皮需要大量用水，北大路扩建时硝皮作坊就迁到靠江边的地方（今弯塘路小学对面），人称牛皮铺，也叫牛皮厂。这些牛皮铺把近县和四乡运来的生牛皮加工成熟皮，除供本地皮革作坊制作皮箱、皮枕、皮鞋等皮具之外，还远销穗、港、沪各地。三十年代初广西战乱，皮革作坊还为军队制作马鞍、皮带、枪套、子弹带等皮用品。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不少外地人疏散到柳州，有钱商绅喜欢皮革制品，使得柳州皮革制品业有新的发展。此后日本飞机频频空袭柳州，为了躲飞机时方便携带家中细软，习惯用竹藤编织箱装衣物的柳州人，也纷纷购买皮箱。1942年武汉、广州、香港相继沦陷，向大西南疏散的人群多以柳州为中转地，皮制品需求量更大。当时在庆云路（今中山中路）就有七八家皮箱店。由于皮革制品业的发展需要，生皮加工作坊也随之增多。
弯塘村是生皮加工作坊最为集中的地方，三四十年代，那里的牛皮铺就发展到30多家。这些作坊将收购来的黄牛皮加工成优质的光沙皮，专做皮箱用；染色的水牛皮多作皮鞋或其他皮具用。当年每间牛皮铺加工量都很大，收入颇丰。抗日战争胜利后，柳州的皮革业又一度繁荣，原有的厂家回到柳州后纷纷扩大业务。到解放前，柳州生产皮箱、皮鞋和其他皮件的工厂近60家，制作皮张的牛皮铺有40多家。那时每家牛皮铺一年可生产熟皮过百张，每张牛皮价值大米五担左右；一家牛皮铺在加工时把切割下来的碎皮头尾熬成牛胶，每年都有两千斤左右，光牛胶一项收入就有两千个光洋！当年加工生牛皮铺是很“铲水”的行业。
如今文昌大桥东端下面原来有个斜坡码头叫牛皮厂码头，是专供来往运送生熟牛皮船只停靠的，每天都有不少周边县乡从水路运来的生牛皮在这里起岸，牛皮厂制成了的熟皮也从这里运出去。
牛皮铺是个对环境污染很严重的行业，弄得邻近地域蚊蝇孳生，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很多单位到弯塘路两侧建房办公和居住。随着附近建筑物不断兴建，居民逐渐集中，污染严重的牛皮铺再也不适合在原处经营，就迁到别处去了。
村子里的人和事
早在清光绪廿七（1901）年，有盲人刘湘才和龙宏真为了帮助贫穷孤苦的盲人，向街坊及绅商大户、慈善团体申述这些盲人的困境，请求捐助解决他们栖身和生存问题。在地方爱心人士热情捐助下，获得白银646两和砖瓦木料一批、地皮一块。由热心公益事业的“杨昌隆”、“张才发”两家木铺义务出人工，在“李子园”附近建成3排12间可容纳三四十人居住的平房，叫“养济院”。经街坊评议，有20多名无依无靠无屋住的盲人首先入住。这是柳州民办救济院之始。
清末民初，弯塘村这地方还出了个叫张继养的武林高手。张的先祖为福建漳州人，清咸丰年间逃荒到柳州，在后来叫弯塘村的地方拓荒定居。张在孩童时得到二位湖南游侠的青睐，传授其武功，练就“五雷红砂掌”，据说有一次他隔着一张水塘发功，竟然把对面一头奔跑的猪击毙；还练成一着叫“拈花手”的绝活，一次，他摸了一下摆在猪肉台上的猪脚，猪脚骨就被捻得粉碎！张继养光绪甲午（1894年）科中了武举人，但他不走军旅之路，在家开设“群武堂”传授武艺，门徒遍及柳府各地。其后人亦有武艺了得的，但不再以武传名。
1939年7月15日柳州遭到日寇飞机的一次最大空袭，最先落弹点就是弯塘村，因李子园一带树木茂密，警报拉响后很多人都躲在树下，可恶的日寇专选树林投弹，有不少躲在园子里的人被炸死。龙城中学也被炸得无法继续上课，曾一度迁到鹧鸪江，直到1941年校舍修复后才迁回来。
四十年代弯塘路有两处名园。南端临江处有黄梦年的“觉园”，园内遍种花草树木，有大庭院，还有池塘，主建筑为一座西式二层楼房，另有座“向水亭”立于江畔。解放后建柳州饭店时，“觉园”归入饭店范围。黄系柳州人，参加过北伐战争，抗战时期曾任49军副军长兼新19师师长、柳庆师管区司令、宜山警备司令部司令。抗战胜利后黄不愿参加内战，回柳赋闲，他在景行路也有一处私宅叫“梦园”，建柳江饭店时并入店中。
这里插一段逸事：解放后柳州基层政权建立时，当年柳州市成立的街道委员会中，有两个隔江相望的街委会主任是地方知名人士。一是家住窑埠街的黎达愚，此人在解放前在龙城中学任教，曾多次掩护地下党员逃过国民党特务的搜捕。龙中“寻师运动”中“失踪”的五名老师中，就有两名隐蔽在黎的家中。窑埠街道委员会成立时，黎当选为街委会主任，后来曾担任柳州市副市长、政协柳州市委员会副主席、民革柳州市委员会主任委员。另一人就是黄梦年，黄离开军队后，曾接受高天骥聘请出任龙城中学董事长，解放后当选为弯塘路街委会第一任主任和广西人民代表会议代表，后来调到广西省政府参事室任参事，也是民革党员。
路的南端东侧是覃连芳的私宅“芳园”（今柳州市柳侯公园管理处对面）。覃系柳江县百朋乡金陵村人，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北伐有功曾任第7军24师师长，抗战时任新建31军副军长兼131师师长，参加徐州会战，后调任48军军长参加随枣会战。后与蒋介石闹翻后离开官场蛰居柳州。据说1939年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在柳州停留时，部分人员曾在芳园借宿。1944年除夕，覃在芳园宴请越南革命同盟会主席阮海臣和副主席胡志明，出席此次宴会的还有粤桂越边区游击总司令蔡廷楷上将、第四战区长官司令部参军罗志强中将和广西地方建设干部学校教育长杨东莼教授。芳园在解放后也不复存在。覃连芳在现在的柳江大桥北端西侧还有一座私宅，为钢筋混凝土六层建筑，大桥人行道扩建时被拆除。覃解放前夕出走香港，死后骨灰迁回老家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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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江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柳江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