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母陪伴、没有伙伴玩耍、没有户口上学……成长到8岁，仅有爷爷的爱和若干动画片被遗忘在屋里的寂寞男孩
小琦带着奥特曼的面具，拿一把雨伞当步枪自娱自乐起来。见到有陌生人来，小琦躲到了爷爷的身后，悄悄探出头来看。屋子里的小琦看到外面有陌生人，手腕很不自然地放到胸前垂着，这是他面对陌生人做得最多的一个动作。小琦用左手像模像样地“写字”，可是那些“写”出来的符号谁也看不懂。狗狗有时候也欺负小琦，抢他的鞋子。▲8岁的小琦面容清秀，笑容阳光。
几天前，邻居搬家的时候，8岁男孩小琦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看着邻居家5岁的男孩随父母一起离开。
虽然只和那名男孩玩过一次，且玩耍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但却是小琦8年来惟一一次和同龄人玩。
临行前，男孩没有和小琦说再见，而是跑到另一个院子，与别的小朋友道别。
没有伴的孩子
小琦的家在柳江县成团镇六道村公路养护站内的平房里，家里只有他和78岁的爷爷。
养护站的院子不大，很多房子是空着的，因此一直都有些冷清。爷爷韦天兆带着他搬到这里还不到一年。在这之前，他们住在柳江县百朋镇另一个公路养护站里，那里只住着爷孙两个人，比现在这里还要冷清。
小琦的生命中，似乎只有爷爷一个人。爷爷每天为他洗衣做饭，还给他买来玩具和动画片影碟。
初次敲开小琦家门的时候，他怯生生地躲在爷爷身后，悄悄探出个头，好奇地看着来访的陌生人。看着孙子的羞涩，爷爷习惯性地反过手揽住他的头。孩子白嫩的小脸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纯净得让人心疼。
在他们身后，爷孙俩生活的屋子里杂乱不堪，手电筒、塑料袋、雨伞、气筒阀等杂物堆得满床都是。桌面上，洗衣粉、被褥、水壶和草帽堆成了小山，房间里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异味，似乎很久没见过光了。
爷爷总是咧开嘴笑着，只有说起孙子的身世时，才显得有些忧心。
小琦踮着脚尖，偷偷从爷爷的身后溜开，不时缩着脖子抬起眼睛，偷偷看着来访的陌生人，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抬起来，放在胸前。
从5月9日起，连续几天的采访中，小琦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学着电视屏幕上卡通人物的口音发出声音。他也喜欢在纸片上“写字”，画出一排排歪歪扭扭的符号，有点像阿拉伯数字，有些也像简单的汉字，可是谁也看不懂；一条叫“狗仔”的土狗是小琦接触最多的玩伴，狗仔有时候会欺负他，抢走他的玩具和鞋子，可小琦不会埋怨，因为只有狗仔最愿意跟他玩。
以前小琦跟院里邻居家的5岁男孩玩过一次，可是因为他只会“咿呀”叫唤几声，两个小孩没什么交流，没过多久就各玩各的了，直到对方搬走，都没再一起玩过。
没有外界的童年
每天早上8时许，韦天兆就生火做好饭菜，和小琦一起吃；下午5时再吃晚饭，除了打理一下菜地，白天的时间显得十分漫长。
韦天兆经常把小凳子搬到屋外坐下，看着大门外322国道上疾驰而过的车子。他说，快8年了，小琦的爸爸都没回来过。
小琦出生在2005年，他的父母并没有结婚，妈妈当时只有17岁，自己都是个孩子。
小琦的爸爸一直没有工作，就连孩子出生时，去医院的钱也是韦天兆掏的。或许突然之间感觉到了生活带来的压力，在小琦9个月大的时候，年轻的妈妈抛弃了负担，也抛弃孩子，离开了韦家。
几天之后，孩子的爸爸也走了。家里只剩下70岁的韦天兆。
“我不能不管啊。”韦天兆说，从那时起，他就一个人带着这个还没断奶的孙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
“幸好孩子身体不错，这8年来没怎么生过大病。”韦天兆说，他每个月能领到1000多元的退休金，基本够爷孙俩生活。
孩子7岁前，他们一直住在百朋镇的一个公路养护站里，由于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住在里面的人陆陆续续搬走了，最后只剩下爷孙俩，守着那一栋两层楼的长排楼房。
从小，孩子就没什么玩伴，也几乎没有机会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直到去年，爷孙俩搬到了成团镇公路边的六道公路养护站，周围才多了一些车子和人。可是，生活却依旧简单，爷爷在门外开垦了一小块菜地，种些青菜和辣椒。小琦想吃别的东西了，爷爷再坐车到百朋镇或者拉堡镇去买。
爷爷独特的爱
韦天兆出门办事或是买东西的时候，总是把孩子锁在家里。搬到成团后，他买回来一条土狗养在家里，每次出门的时候，他就叮嘱小琦，如果有人敲门，千万别开。
“他是我孙子，就算父母不管了，我也肯定要把他好好养大。”在韦天兆看来，能让小琦吃饱，慢慢长大就好。
韦天兆说，自己文化水平不高，而且年纪大了，没法教孙子，所以小琦至今不会认字。爷孙俩的交流也不多，无非就是问问孩子想吃点什么。“孩子很聪明，他会自己跟着电视学普通话呢。”韦天兆对此挺高兴，家里的电视没有装机顶盒，他到镇上买了很多动画片的碟片回来给孩子看。
家中桌面上摆着《冰河世纪》、《奥特曼》、《猫和老鼠》等动画片，看动画片成了小琦每天生活的主要内容，不少碟子他已经重复看了很多遍。“这些我看不懂，孩子喜欢就好。”韦天兆说，小琦爱看动画片也给他省了不少事，因为他一看就能看上一天，不吵不闹。
很多时候，小琦坐在床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学着那些动画人物的声音，“咿咿呀呀”说上一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屏幕上的人对话。
房间里的那张床是小琦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潮湿发黑的床单散发着异味，床上堆放着不少杂物，也包括小琦的玩具——奥特曼的面具、气球……韦天兆说，玩具都是他去拉堡买的，一般是几块钱。说话时，韦天兆总会开怀地笑起来。
然而，面对陌生人的造访，小琦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偶尔也会“咿咿呀呀”一阵，却总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面对客人的疑惑，韦天兆急着说：“会说，会说，他会说话。”
5月10日那天，在公路养护站工作的同事余明松偶然去了一趟六道公路管理站，他说，他和韦天兆在一起上班的时候，确实听小琦说过一次话，那时候，有人问孩子的妈妈去哪了，小琦说：“我没有妈妈。”
在余明松看来，韦天兆年纪大了，孩子不能永远躲在屋里，该去接触些伙伴，也该去上学了。
上学是个难题
小琦的床上放着一支水彩笔，还有一些包装盒的卡片纸，纸上“写”满了东西。虽然全是些歪歪扭扭的符号，且还是用左手拿着笔，但他“写”得十分认真，每一行“字”是一个样子，像极了初学写字的孩子们在方格本上写下的一行行数字。
韦天兆说，他曾经带小琦去过学校，小琦见过那些写字的孩子。
其实，韦天兆也想把孙子送到学校去念书。这个爱笑的爷爷，说起孙子上学的问题时，会突然变得忧心忡忡。
韦天兆说，自己还有一个大儿子，住在柳江县基隆开发区。去年，他带着小琦去基隆开发区找到了一所小学，准备让小琦到学校上课，平时就住在大儿子家，可是上学的事却有些棘手。
学校要求孩子必须有户口，让韦天兆先带孩子到民政局解决户口问题。
韦天兆带着孩子来到了柳江县民政局。工作人员说，小琦出生时，妈妈只有17岁，没有到结婚生育的法定年龄，最好能找到孩子的妈妈，再一同来解决相关问题。
于是，韦天兆找到了大儿子帮忙。
大儿子带着小琦，凭着仅有的一些线索，四处打听，终于在去年年底，打听到了孩子妈妈的下落。
可是，当他带着小琦找到妈妈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见到孩子时，女子拼命回避，矢口否认自己生过孩子，一口咬定他们找错人了。
韦天兆又带着孩子来到柳江县公安局，却得知像小琦这样的情况，妈妈未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生育的，可能要交一笔数万元的罚金。
这笔钱，韦天兆实在是掏不出，他只好带着孙子回到住处，过起了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我也没有办法啊。”这是记者连续几天采访中，听到韦天兆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每次有旁人来和他聊天说到孩子时，他总是会把自己想让孩子有个户籍的心愿重复一遍又一遍。
■记者手记
或许，小琦的童年是快乐的，他有着一个万分疼爱他的爷爷，无忧无虑。可是，时间停不下脚步，他也在慢慢长大。
时间终将会把他领进巨大而纷繁的世界里，不需要语言的单纯快乐与这个世界不合拍。
小琦还是个孩子，趁着童年还在，希望世界不要将他遗忘。今报记者唐寅 余俊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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