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草鞋 代应坤

淮南日报 2019-01-04 11:12 大字

一个阳光明媚,美好得叫人想要做点什么的春日午后,我跟妻子来到了六安金商都商厦,在“花花公子”皮鞋专柜前驻足,正巧,大厅音箱飘出张明敏的歌声:“草鞋是船/爸爸是帆/奶奶的叮咛载满舱/满怀少年时期的梦想/充满希望的启航/启航......”唱者有情,听者有心,草鞋以及草鞋的故事此刻潮水般地包围了我。

记忆中的草鞋只是一件旧物,放在土坯房的一角。黄色的草鞋,或薄,或厚,薄的夏秋季节穿,厚的冬春季节穿,那是父亲做完农活回家以后,煤油灯下用一根一根的稻草编制出来的,暗淡的灯光下,父亲核桃一般的脸上挂满沉思和满足,那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大年三十都不歇工的时代,所有当家主的共同表情。刚编制好的草鞋,一开始穿在脚上极不舒服,像一个无形的嘴巴,撕咬着我和两个妹妹稚嫩的脚面、脚掌、脚心,血泡是必然的,但很快我们就会忘记,因为相比那些光着脚板走路的孩子,我们算是幸运的,秋雨中的颤栗,夏阳下的烤脚,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草鞋的地位比较突出,它与锄头、镰刀、庄稼和田野紧紧地连在一起。东方地平线一轮红日升起,随着一声哨子响,大胡子队长就吆喝上工,于是,父亲走,母亲走,草鞋也走,一起去田间耕种劳作,在主人一左一右、一起一落的动作里沾满上了泥土和露珠的气息;西天边落下最后一抹夕阳的时候,草鞋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一种岁月安好的味道,披着淡淡的晚霞,随林间的清风与主人踏歌归来,此后便被置于土墙的一侧,在疲倦和知足中想着心事,在月光的沐浴下静静入眠,等待着周而复始的出行……

最让我终身难忘的,就是1973年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一夜西北风,带着哨音,第二天一早醒来,门前堆满了几尺深的雪。我穿着厚厚的足有半斤重的草鞋,艰难地行走着,摔趴下,再爬起,一路上就这样反复着。家离学校五里地,全是羊肠小道,还有几处小沟和水渠,被厚厚的冰雪覆盖着,河岸的杨柳和槐树,在飞雪中看上去影影绰绰的,天与地显得是如此的苍茫,又如此地亲近。走着走着,一颗泪珠不听话地悄然滚落。怕是要迟到了,大眼睛黑脸膛的徐老师上的是第一节课,语文课,他喜欢训人,学生见到他都有种老鼠见老猫的感觉。他那睁大的双眼,盯在我身上,足以让我恐惧三日。我天生胆小,却又天生的爱面子,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如果因为迟到被他破了相,我是多么不值得呀!想着,想着,眼水又一次涌出眼眶,步子不由得加快了。

“报告!”站在教室门前,我怯怯地喊了一声。徐老师课正讲到兴头上,情绪不错,满脸微笑着冲我点点头,说:“进来。”我如梦初醒般地走到座位上,掏出课本,也不敢正视老师的目光,心不在课堂上,却在自己的脚下,一路上草鞋内灌满了雪,慢慢在融化,想用手清除积雪却又不敢,任冰水噬咬着我的双脚,直到下午放学回家,才换下湿袜在锅灶内烘烤。

1978年以后,草鞋渐渐被布鞋和胶靴替代,随着土地联产承包,乡下人除了吃饭问题被解决,生产出来的多余粮食也走向街头,换成现钱,买布匹自己做鞋,或者买球鞋,买胶鞋,都成为可能。

1981年夏,我考取了六安农业学校,意味着我跳出农门,有了铁饭碗。临上学的前一天,父亲卖了几袋油菜籽,又借了几个钱,给我买了一双皮鞋,父亲把脚伸进鞋内试了试,说了声“舒坦!”,核桃般的脸上绽满了花朵。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我脚上始终套着各种颜色各种式样各种价位的皮鞋。

但是,我心底的草鞋情结还原封不动地趴在那儿,随时打开,还是光亮如初。

草鞋慢慢活成了一种记忆,活成了对峥嵘岁月的追思。原本跟镰刀、锄头平起平坐的草鞋最先没有了它的踪影,只剩下颓圮的土墙摇摇欲坠。见不到草鞋,只能从古诗词中寻找心灵的救济:黄庭坚《渔家傲》“踏破草鞋参到了,等闲拾得衣中宝。”范成大《催租行》“不堪与君成一醉,聊复偿君草鞋费。”伊用昌《题茶陵县门》“夜后不闻更漏鼓,只听锤芒织草鞋。”字里行间,草鞋被赋予生命的意义,有了一种敦实的风骨,在历史风尘处静默生香。

“故事长满天涯海角,包括你和你的故乡。”我们都有过岁月的锤炼,经过风雨的洗刷,这才有了昨天和今天的对比,故乡如此,草鞋也如此。那见证着我们一家几代人成长过程的草鞋,是千里之外的游子丢在故乡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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