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湘庐的鸟巢

临沂日报 2020-08-21 14:47 大字

候鸟又回来了。

每每回到故乡平邑,首先听到的总是这样一句问候。刚退休那阵子,还有人会加上一句:鸟窝在哪里?在沂湘庐。一块散步的朋友替我回答着。

其实,沂湘庐没有鸟巢。尽管院中花木簇拥,大树参天,却从未发现有鸟儿在此筑巢。

这次回来,宣传部的杜永同志来坐,他说,小院如此安静,怎么没见燕子筑巢呢?

杜永的话勾起了我的感慨。乡情难舍,退休后,每年的5月底6月初我都要从广州的家回老家一趟,住上两三个月,等秋天来了,天气凉了,再同老家的燕子一道飞回南方。乡亲们说得没错,其实我挺像一只迁徙的候鸟。

至于燕子筑巢的问题,我觉得还是吴激说得好,“天气乍晴花满树,人家久住燕双飞”。

我对杜永说,光有花木繁茂,幽静闲适是不够的,燕子乃候鸟,像人一样,既有思乡之情,更喜欢哪里热闹往哪里凑呀。儿孙离不开我老伴,不让她同我一道回来,这一切跟我同行的燕子是看在眼里的。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今年回乡的时间比往年晚了一个月,为避免人与人近距离接触被传染,朋友还自己做主为我订了一张头等舱机票。可当我登机后才发现,机舱里压根就没几个人。

今年原本不打算回来的,其间接到了玉明叔的电话,他说又有老同学老战友走了,趁着自己还能行,能回来就回来吧。我还在犹豫,但当得知70多岁的二姐因病重住进了医院,80多岁的二哥眼睛突然看不见了的情况后,我即赶了回来。当迈进二哥家门,握住他的手时,二哥即孩子般地痛哭起来……二姐从县医院转到省医院,又从省医院转到北京医院,最后又转回到县医院,当我站在她面前时,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了……

文章写到这里,我才突然察觉,写了一辈子的他人,唯独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人,也许二哥二姐才是我最应该写的。大哥英年早逝,父亲在世只有65年。二哥为了我们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等到孩子们有出息了,有条件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的时候,眼睛却看不见了。二姐虽早年出嫁,但这么多年来,我们家中的大小事宜都是由她来拿主意的,她是娘家人的主心骨。姐夫10年前就离开了人世,二姐也是个苦命人。

我的新文集《云中的灯盏》即将出版,我争取把这篇小文写完收进去,二哥二姐的做人品质,永远是我人生路上点亮的灯盏。

回到沂湘庐,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为花木剪枝,每年都是如此。因为一年到头关门大吉,各种花木都在有恃无恐地向外扩张蔓延着,那株高达三层楼的大杏树自不必去说,石榴、核桃、海棠也各自疯狂生长。尤其那两丛春天开花,现已落红遍地的紫荆,长势更是得意忘形,有三株的枝与条、条与枝已相互勾肩搭背地粘合在一起,成了罕见的连理枝景观。

我登上长梯,将一丛枝条揽入怀中正要开剪,却发现这株紫荆已与一条绽放着红色花朵的金银花老藤枝蔓纠缠在了一起,使你无法下手。我顺藤摸瓜寻找树与藤缠绕的源头,就在这树冠中心隐蔽处,突然发现了一个小碗大的鸟巢,其形状酷似苹果,漂亮极了!如果不是将托举它的枝条拉到眼前,是很难发现它的。鸟巢筑建装修讲究,整个框架由植物纤维搭建编织而成,纤维粗细搭配有序,编织技巧疏密有方。窝内的主要装修材料是鸟的羽毛与风干的花瓣,羽毛仿佛还残留着鸟体的余温,花瓣依然散发着曾经的芳香。整个巢内给人的感觉是舒适典雅。鸟巢的外壳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其装饰材料采用的竟是一种流行色的绿塑料布。

我曾在非洲的原始森林中见过许多挂在树枝上的鸟巢,毫不谦虚地说,它们的筑巢风格都比不上沂湘庐的这个鸟巢与时俱进。

儿时曾写过一首小诗引来伙伴嘲笑,诗的题目是《鸟巢,故乡摇曳的影子》,我把鸟巢比成是游子心中的魂魄。当时并没有想到过自己今后会客居他乡。若干年后,伙伴还在通信中对我进行调侃,说,都是当年那个没有被捣下的烂鸟窝在你心中作怪,一个贫民子弟好不容易走出了故乡之村,最后又进了广州的梅花村。伙伴并不知道广州梅花村是一个传奇的地方。她是上世纪20年代中国最早的城市小区。

梅花村有着我的家蒙雁居,她与老家这个沂湘庐的名字一样,均取自蒙山与回雁峰,沂河与湘江之山水意境,蒙雁居是我成家立业的地方。尽管如此,我与她却极少在梦中邂逅,更没有发现窗外那四季繁茂的花木丛中藏有沂湘庐这般好看的鸟巢。

○ 高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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