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病房里的“人生有悔”“现在想想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在齐鲁医院中毒科室病房内，患者和家属们一起进餐如果不是八年前成为网红，杀鱼弟的经历和病房其他患者比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十二岁女孩因父母责备喝药自杀、两口子吵架双双喝药……这个特殊群体中，有各个年龄层的人，像是每个年龄段都有不同的烦恼，每个家庭的矛盾都是个例，但似乎这些人又都是相同的。

有的人喝完就后悔，发誓以后没有什么事比活着重要；也有的人，走得很决绝，喝药之后跳楼。在中毒科病房，多数是主动服药，医院每年都会接诊数不清的病人，医生必问的是喝了多少，至于为何喝药，也会从家属那得知一二，不会刻意地去询问，治愈后更多的是叮嘱一句，“回去不要再喝了。”可还是有一些超出了可控的范围，有的人出院回家再次喝药，甚至有人连续喝药三次。文/图记者刘云鹤

有预谋的“冲动”

杀鱼弟在病房里认识了自己的好朋友王亮（化名），他们俩似乎有一些共同之处，比如他们都是临沂人，都不爱跟人交流，都说是冲动之下，都在15岁的时候文身，并且他们都是同一天喝药。

孟凡森总是称呼王亮一声哥哥，王亮今年22岁，喝的是草甘膦。王亮初中辍学，早早进入社会工作，出事当天，一向不做饭的他还去市场买了菜，给一起工作的伙伴做了一顿饭。下午，王亮骑着电动车来到河边，喝下草甘膦。王亮和孟凡森同一天住院，但出院时间还没定下来，他说自己因为抢救不及时。喝药时，不像杀鱼弟，当时王亮身边并没有人，喝完之后想想自己的父母和未婚妻，又觉得舍不得，于是自己报了警。但是因为耽误了抢救时间，至今还未痊愈。

至于当时为什么喝药，王亮的回答和孟凡森一样，都是一时冲动，这也是多数中毒患者的回答。不过很多时候这种看似冲动，确是早有“预谋”。杀鱼弟早在一个月前就买了百草枯，直到和人起争执被人责怪才服下。而王亮的农药，也是在20多天前就已经买好。

王亮说，早在之前自己就有喝药自杀的想法，但是想想又不舍得。对于喝药的原因，自己也说不上一二来，只是说最近很烦，很多事都很烦，并且自己是一个不愿意说话的人，没事的时候能发呆一天。

住院这么久，王亮的父母还是没搞懂孩子为什么喝药，没和人吵架，也没有被人责备。有人问及，母亲就会指指病床上的儿子，示意别人自己问。

喝药的十二岁女孩

王亮指指自己隔壁床的小女孩，感慨病房里什么年龄层的病人都有，隔壁床的小女孩才十二岁，小孩子能有什么烦恼，他不明白。

小女孩的母亲趁着女孩去洗手间的工夫，悄悄低语。原来有一次普查血型，自己是B型，丈夫和儿子都是B型，只有女儿自己是O型。女儿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当时夫妻俩也给女儿解释过，两个B型也会生出O型的几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就是不相信。

“出事时我不在，不知道爷俩又说了些什么，女儿最后喝了药。”这位母亲说。不一会，女儿从洗手间回来，母亲停止了谈话。之前病房还有一位小女孩，已经康复出院，小女孩也是十二岁，因为犯错误受到了父母的责备，一气之下喝药。

病房内住着几十名病号，有一大半都是主动服药，有小孩、有少年、有青年、也有老年，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和父母吵架、两口子吵架，他们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家庭，听上去都有不同的矛盾，看似不一样，却又感觉有些相似。

后悔和决绝

有人喝完药后，马上后悔；有人却走得很决绝。

王亮和杀鱼弟，喝药后接着就后悔了，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活了，经历过生死，不禁感慨，以后没有什么事比生命重要。王亮说，再也不想干傻事了，喝药之后至今吃不下饭，开始的时候因为损伤了胃，每天都一口一口地吐血，这种痛苦再也不想经历一次，“现在想想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王亮一开始住在急诊室三楼，那里都是中毒重症患者，那段时间至今回想起来还如噩梦一般。每天都有人离世，有一个中年男子喝药后喝了十二瓶啤酒，王亮感慨，这样的方式神仙也无力回天。还有一名女子喝药之后，担心不能结束生命，跳了楼，被送往医院后抢救无效身亡。“之前我隔壁床有一个人，我前一秒还听到他说话，过了一会就看到脚往前一蹬就再也没有动静了。”王亮说，之后才听说那人去世了，“在病房周围都是这样的人，那种感觉没法形容。”

这段时间，王亮想得最多的就是没有过不去的坎。

浅问和叮嘱

病房里的患者，脸色看上去蜡黄，有很多患者服药后出现了蜕皮的症状，尤其是脚上手上格外严重，有病人打趣称这是重生。喝药的前几天是病人最难受也是家属最忙碌的时候。病人在床上不停地呕吐，家属进进出出，不停地倒掉呕吐物。

每一个新的病人来，医生必问的就是喝了多少，至于为何喝药，也会从家属那得知一二，不会刻意地去询问，更多的是叮嘱一句，“回去不要再喝了。”每个病人出院，医生追诊一年，多数都恢复得很好，但有一些已经超出了“范围”。据一名中毒科医生讲述，有的病人治愈后，再次喝药，最多的人喝药到三次，这些患者可能已经抑郁了，超出了解毒的范围，要想彻底治愈，需要心理医生。

在病房内，家属和家属，病人和病人，也结成了他们特殊的友谊。一到饭点，是病房内最热闹的时候，家属们凑在一起吃饭，分享从老家带来的咸菜，煎饼。一起聊着各自的病号，什么时候喝药，为什么喝药，大家互相都了如指掌。他们一起庆幸身边的人从鬼门关捡回了命，一起唏嘘离开的人，一起谈论彼此家庭的种种遭遇。

病号们也结成了他们的友谊。孟凡森出院的前一晚，问及感受，有开心和不开心，开心的是终于康复，不开心的是要和病房的人分离了。

孟凡森和王亮约定，出院以后一定要再见面，不过一定不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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