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卿我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样落笔早上听见母亲匆匆地
□高尚卿
我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样落笔。
早上听见母亲匆匆地出门。当时我还处于一片混沌，不耐烦地想：急什么？这么早，外公怎么可能起床？莫非又迟到了？我听见父亲打开炉子，松了口气——若是迟到得太过分，父亲就无暇做饭了。我静静地躺着，等着母亲来唤我。结果，父亲拖着拖鞋啪啪啪地跑过来，说：快起快起，与平时一样，没迟到。我本以为之前听到的母亲出门声只是个梦罢了，此刻我完全醒了，她确实出门了。天依旧很黑，此时是6：30。
中午，我才得知噩耗。当我问道：“外公怎么样？”爸爸像拖着拖鞋般拖着声音说：“你外公啊，你外公——”我心想：不好不好不好……我差一点点就要掐着父亲的肩膀了，但我没有。我似乎很平静，因为我预料到下一个字会是什么，不听也罢。可父亲拖着的长音终究说了出来：“你外公——没了。”
我想象过无数种表达，死了，去世了，不在了，永眠了，不会再醒了，永阖双眼了……口语的与书面的，我想了那么多种说法，却被真实一一击退，溃不成军。家乡话的最口头的表达描述一个人死亡的竟是——没。字典上的“殁”，念mo，家乡惯用的音，是mei。病殁啊。
我一直主张安乐死，但当死神真的手执镰刀狰狞地狂笑着降临时，感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击垮理性的垣墙，并狠狠地踩上了一脚。我在风雨翻转中却无能为力。苍穹阴郁。大地也沉默不语，最宽仁的泥土母亲，被人歌颂了千年百年的、养育了千代万代的土地居然也是沉默的。泥？土？灰？是啊是啊，从一个细胞到一盒灰，不过匆匆几十年的时间。尘土飞扬，飘散的，是不是无数生命的遗迹？好啊，好啊，我们吸的、呼的、触的、碰的，都是曾经的一方艳丽土地上的绮丽灵魂啊！那么，我的外公外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兄弟姐妹，还有我，是不是终会变为尘埃，四下飞散？
逝者已经安息，生者无言吞下巨大的伤痛。在自然的有序轮回面前，人类渺小得几乎被淹没。我们能做的除了带着逝者的期盼认真活下去外还有什么？天空会哭会笑，人类有喜有悲，在悲喜交加的人生道路上翻滚岂不是我们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抛却了悲恸与遗憾，我一定要说：外公，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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