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齿苋, □峻瑛
下过两场春雨之后，早市上就出现了马齿苋，红梗绿叶，舒舒展展地摆放在一堆韭菜旁边。“怎么长这么大？”在我记忆中，春天头茬的马齿苋，没有这么大，矮矮地铺在地上，若是长到这么长，已是黄花开过的老梗子，只能喂猪了。“这是韭菜地里的。菜跟人一样，‘守着大高个，不肯低半头\’。”
这堆马齿苋有四斤多，我包圆了，拎在手上走，路上有大姐说：“这菜好，我爱拌着吃。”这个大姐会吃，马齿苋就是拌着吃好，掐根洗净，开水一焯，冷水一浸，切成寸段，收到盆里，蒜泥兑上陈醋、香油、味极鲜，向盆里一泼，筷子拌匀，入口爽滑清香。用它浇面条，不次于炸酱面；就饼子，是头等的开胃菜。
大约现今城里的女人，从乡下来的不少，走着走着，又一个大姐瞄上了我手里这把菜：“你这打算怎么吃啊？我看是包包子好吃。别看它粘粘滑滑，开水焯焯，切成碎末，泡好虾仁，味极鲜把肉丁一浸，再去坡边地头拔点‘银青菜\’（音，也有叫‘银钱谷\’的），同样用水焯了，切成末儿，掺进去。‘银青菜\’叶大，入嘴涩口，可一旦和马齿苋搭了档，那就叫一个合适！上次我邻居说你这弄了些啥，有啥吃头?我说你就空着肚子等着，不吃你个肚儿圆，罚我一盒红极参！你猜怎么着？包子蒸出来，数她吃得多！”
我上初中之前，放学后主要任务就是拔猪草。邻居黄中胜的父亲在村里的饲养院工作，沾这个光，村子同意我跟着放猪。这是个好活儿，轻快，还能挣工分。当时10个工分是4毛钱，我们一天能挣三个半工分。
一起放猪的有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小孩，老头儿闯过东北，会耍七节鞭，高兴了就耍给我们看。那小孩特实诚，大家都叫他“三汉子”。知道我爱吃马齿苋，猪向坡上一放，他就漫山遍野地找马齿苋，每次都给我弄回一小山堆。姥姥会先剔出一些老点的晒干菜，留着冬天和干豆角混了蒸咸菜；嫩些的，就换着花样做着吃。凉拌最常见，包子少见，因为那时候面粉金贵，最常吃的是贴饼子。姥姥把马齿苋切了末，掺进玉米面，普通的贴饼子就花花点点，让人有食欲。每次看着锅上开始冒大汽，姥姥就让我去喊“三汉子”来吃饭，我不爱看“三汉子”的大鼻涕，姥姥就生气：“你这么点个小屁孩就知道欺负人，这菜可是人家出的力，有本事你不吃！”我就忙活活地去叫，“三汉子”顿顿吃得走不动。
马齿苋的俗名，五花八门，不是一般的多，什么长寿菜、马齿菜、马蛇子菜、蚂蚱菜、马舌菜、马齿草、马齿龙、酸苋、地马菜，什么五行草、长命菜、安乐菜、马苋菜、五色苋、五方草、酸米菜，什么瓜子菜、瓜仁菜、蚂蚁菜、指甲菜、猪母草、猪马菜、酱板菜、酸味菜、酱板豆草和马马菜等。它常生在荒地、田间、菜园、路旁，我国各地都有分布。只要生出来就能长一年，能吃，也能治病，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消炎、止渴、利尿等作用。
有一年我上了大火，满嘴口臭，又生疮又生疖子，姥爷天天从菜园子里拔马齿苋，姥姥给我变着花样调着吃，没多久，牙上的结石像砂石一样陆续掉下来，火毒也没了，姥姥说：“这马齿苋是菜，更是药，让天下这穷人和富人一样地活，活得更自在更长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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