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行中国的张大勇 还在更新那个寻找无名尸的网站
“男, 莘县燕五路妹冢五里屯南100米处,死亡原因:交通事故。”“男,身高 170m ,发长 11cm,泰鑫温泉香郡小区工地 2 栋 2 楼西侧楼道外边沿,死因不明。”姓名不详、死因不详,甚至连面容都不为人知,第一次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甚至会以为自己打开了侦探小说。
了解之后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数量不小,不容易被关注到的“群体”:无名尸。
他们真实存在于生活的角落里,大多是遭受意外去世,因为身上没有明显的身份信息,被发现时相貌大多也难以辨认。
上面这些信息,来源于一个网站,叫做“全国无名逝者数据库”。网站上,无名尸的信息滚动更新,从 15 年到 20 年,时间跨度极大,地点更是天南海北,稍微“幸运”点的人在医院里去世,样貌有据可查。
而更多不幸的人则是在入海口、树林里、乃至大坝下离去,被发现时,往往只剩下一具白骨。没人知道他们叫什么、从哪里来,网站上刊登着身高、穿着等斑驳的信息,像这样的记录,已经有100多页了。单看这样的信息,可能并不能十分直接地触动你,但如果你打开网站的留言板,就会瞬间意识到,这一百页的信息,代表着几千个生命,也牵动着无数家庭的喜怒哀乐。
“明明”刊登亡故男友的信息,寻觅他的坟墓:“莱阳山青村柳”寻找失踪亲人,文字平淡却坚毅,即便大海捞针十余年,他也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么,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惊悚,承载无数悲痛的网站究竟是谁创立,并且一直坚守,依旧更新内容?在翻阅网站的时候,人们无意间发现了创始人的信息,他叫张大勇,今年 56 岁,从 1991 年开始就瘫痪在床。
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张大勇走出了死亡的阴影,在床上创办了这个寻找无名尸的网站,甚至还为了收集信息躺着寻遍了全国。张大勇住在河南洛阳一个叫瀍河回族区的地方。小区正在进行全面改建,但还是可以看到路旁有关他的介绍。张大勇的家显得有些逼仄,平时,他就和他母亲住在这里,互相照顾对方的饮食起居。
由于患有强直性脊柱炎,张大勇的背不能弯曲,也没法扭头,所以他的房间里有很多自己制作的机械设备,房间中央的拉环连着天花板。
讲起自己的经历时,他会偶尔平躺,偶尔拉着把手翻身面向来者,虽然每天都要卧床很久,但他讲话非常清晰,目光也炯炯有神。其实,张大勇出生在一个教师之家。他的外公叫王天秩,是洛阳复旦中学的创办人之一,外婆叫蔡芸芝,是魏巍的老师,我们小时候那篇叫《我的老师》的课文,就是写来纪念她的。张大勇从小想成为一个搞科研的理工男,但在上世纪 80 年代,上中学的他患上了强直性脊柱炎,又耽误了治疗。
27 岁的张大勇瘫痪在床,天昏地暗,只觉得自己前途尽毁。
足不出户,素材就来自卧床期间阅读的“成吨报纸”。
读报期间,张大勇发现几乎每份报纸都会设立一个“寻亲”板块,看得多了,他就把这些信息都剪下来,想以后办一个展览,用于警醒那些离家出走的孩子们。
直到 1998 年,看到新华社关于失踪儿童网站寻人的相关报道,张大勇很受启发,他也想办个网站,把这些信息都放上去。
当时恰逢弟弟下岗,也没有能力购买电脑和相关技术书,张大勇就找弟弟帮忙去图书馆翻阅书籍,有时也去网吧包夜查资料学习。就这样,在 2001 年,张大勇的寻人网站建起来了,共分为几个板块: “人寻家”、 “家寻人”、 “寻朋友”、 “寻老师”、以及 “无名尸”。
建立寻人网站的“壮举”,让张大勇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人,也让他躺在床上,体会了世情百态。
网站创建后,一些都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也依靠他的网站找到了自己的原生家庭。
有人做了 DNA 鉴定,和已经致富生活在浙江的哥哥团聚了,哭得地动山摇;也有人找到了亲生父母,却没有相认,只吃了顿饭就离开了。
“悲欢离合的故事,那就太多了”,张大勇说。1990 年,张大勇家楼下的河道里出现了一起奸杀案,死者穿着红色毛衣,被烧得面目全非,成了一具无名尸,多年以后,他在电视里听到一个丈夫寻妻的启示,其中的描述和那个女子很像。
刚好那时全国做寻人网站的机关单位、公司也多了起来,张大勇决定转变主攻方向,建一个专门寻找无人尸的网站,全国无名逝者数据库,也就应运而生了。
图片来自蹄花,摄于洛阳张大勇家
让张大勇没想到的是,寻找无名尸的信息居然如此艰难。因为大部分信息都掌握在派出所手里,除非是刑事案件,不然派出所根本没有义务向他提供信息,他只能一个个给全国的警方、医院、救助站和宾馆打去电话索要信息,但效果一般。
图片来自蹄花,摄于洛阳张大勇家
努力了几年之后,张大勇几乎要放弃了:“坐在家里,打开电脑,在网站上输入搜索一下,就可以找到,这是我想最理想、最美好的结果。但是现实中做了几年以后发现根本不通,落地太难了。”2011 年,张大勇又做出了一个决定:沿着 08 年奥运圣火的路线,亲自到全国各地,登门收集无名尸的信息,这件事登上了当年的央视新闻。因为自己特殊的“行为”,又亲自登门,工作人员往往都会支持他的工作,这么一圈下来,他收集了 500 多个无名尸信息,这远远超过了他几年来的收获。其实,一些地方单位如广州市殡葬中心也开设了自己的无人尸体认领网站,信息全面,更新也很快速:但张大勇仍坚持做下去,他认为“无名尸大多都是异地”,想要寻找异地亲人,还是有一定难度。
面对这些情况,张大勇想做的就是整合全国的信息,让家属们有迹可循。或许,多一个网站,就多了一个渠道,也多了一份希望。有人说,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而在中国的“死亡”文化里,或许还有落叶归根。
所以,即便张大勇的信息来源依然有限,和其他网站相比,成功的案例并不多,但他依然更新着,有时候一天刊登一条,有时候三天刊登一条。
因为还有人在找,还有人没有忘记…
素材、图片来源:央视新闻.周刊人物《卧行中国:张大勇》,全国无名逝者数据库,广州市殡葬服务中心-无人认领尸体在线查询,张大勇,蹄花、海狗正在拍摄的纪录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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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他还在更新那个寻找无名尸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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