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鹤逐青云
■聊城 翠薇
我与丹顶鹤面对面,眼神碰撞,产生出细微、玄妙的精神对流。
这是女神吧?我揉了揉眼睛,不愿意走开,此刻我变得贪婪了,痴迷了。它那种无视旁人的姿态,高傲得如同公主,直击我的心灵深处。直透到骨子里的大气、高贵,令我在它面前,出神地凝望着、凝望着……我把两根手指放到嘴唇上,发出惊呼。
这上天的尤物!
它的周身洋溢着一个光环,浑圆的弧线,清晰的边界,自然天成的优雅与大气,雍容华贵的姿势与步态。此时,任何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哪怕身价万千,在自然的它面前都是逊色的。
它优雅地踱步,像T台上的模特,迈动的不是猫步,而是它自己的仙鹤步。它目不斜视,它的羽毛明亮丰满,有锦缎的光泽。它不紧不慢,从容淡定。一米六的体长,昂起头来,与我差不多高。它的腿细长,典雅、斯文,步态轻盈,有着贵族的风范。有两只鹤要跳舞了,莫非这是欢迎我的仪式?轻轻展开的翅膀,抖动着,硕大无朋。转身、单脚独立、仰天长鸣,那骄傲的红顶越发鲜艳。天地间霎时因它洁白的翅羽、自身的坦然和从容明亮了许多。丹顶鹤又被人称为仙鹤。仙鹤尽可以在海边随意漫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电视上,报纸上,书本上,我无数次看见过飞翔的丹顶鹤,长啸的丹顶鹤,松鹤延年的丹顶鹤,梅妻鹤子的丹顶鹤,龟鹤遐寿的丹顶鹤,一级朝服、黄袍马褂上的丹顶鹤,在寺庙里铁质、铜质的丹顶鹤。当我今天第一眼看见鲜活生动的、真实的丹顶鹤,它与我近在咫尺时,它围在我周身跳舞、漫步时,我还是比从前更加震撼了。
小时候看戏,但见戏台上穿着绣有丹顶鹤样子长袍的,都是大官儿。他们高高在上,可以呼风唤雨。后来知道了,他们都是一品文官。丹顶鹤样式的朝服,是仅次于皇家专用的龙凤标志,因而仙鹤也被称为“一品鸟”。那五彩锦缎的朝服上,以黑色做底,绣有海浪、祥云,象征五福的蝙蝠,象征祥瑞的寿桃,还有一只展翅的丹顶鹤凌空高蹈、仰天长啸。看得我出神、入迷。古人尊崇仙鹤已久,在殷商时代的墓葬中,就有鹤的形象出现在雕塑中。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钟,鹤体造型的礼器就已出现,被奉为吉祥、尊贵和长寿的象征。
怪不得古有“张道陵骑鹤往来”的故事:黄老道学在东汉兴盛,有许多人喜好推崇黄老养生术,把黄帝、老子作为神仙祭祀。将道家发展成为道教,成立教团组织的创始人是1900多年前的张道陵。他学道的地方就是鹤鸣山,这里还有待鹤轩、听鹤亭等建筑。道教著作《云笈七签》中说张道陵“可骑鹤往来”。在道观中供奉神仙的帐子上都绣着飞翔的鹤,名为“云龙鹤幡”。道教的高功法师斋醮时穿的忏衣,道教的高功法师作法时穿的绛衣,也都绣有丹顶鹤。连道士作法时行走的姿态也与鹤步十分相似。传说,南极仙翁的坐骑也是一只丹顶鹤。
怪不得唐代诗人孙昌胤,将仙鹤描述得这么傲群:“灵鹤产绝境,昂昂无与俦,群飞沧海曙,一叫云山秋。”仙鹤成长于极远的地方,气宇轩昂的样子无与伦比,它们成群结队地飞翔,迎来了沧海日出,一声高亢的鸣叫,给云雾缭绕的高山增添了无限秋色。
怪不得林逋就是成语“梅妻鹤子”的出处。宋朝临安有个诗人名叫林逋,字和靖,以学识渊博闻名于世,但他不慕名利,不愿为官,在西湖旁的小孤山盖了几间茅屋,长年足不出户,隐居起来。林逋一生有三个爱好:诗、梅花与鹤。他在房前屋后遍植梅树,待到蜡梅开放之时,阵阵花香沁人心脾。他在家里养了两只白鹤,他常常把白鹤放出去,任它们在云霄间翻腾盘旋,林逋就坐在屋前仰头欣赏。读梅、望鹤、作诗,就是林逋的全部生活。他无妻无子,以种梅养鹤自娱,后人称其“梅妻鹤子”。
从网上见过范曾先生的一幅《林和靖鹤子梅妻图》。林和靖左边是鹤,鹤首低垂,如羞涩的小儿。右边是梅,梅枝亲切地抚摸着他的肩膀。林和靖穿曳地红袍,戴白色方巾,神态安详自若。白鹤有灵,红梅传情,他们都是一副陶醉的样子,俨然一家人一样亲密。在遥远的宋朝,诗人就能过“梅妻鹤子”、超然物外、恬淡而知足的日子,实在是心胸辽阔,这种精神生活的实现与重生,令今人都望尘莫及。
丹顶鹤的美貌与风度是大自然的造化,是上天的赐予。它是见过世面的国际公民,每年都因为迁徙,要飞临几个地区或国家。有关丹顶鹤的标志牌上这样写着:丹顶鹤的繁殖地在中国东北平原的松嫩平原、三江平原,俄罗斯的远东和日本等地,在中国南方沿海各地及长江中下游、朝鲜海湾、日本等地越冬,在云南也有少量野生种群。还有一块更可爱的标志牌:“观赏鸟类百态,保护生态平衡。亲,离我远点,我的嘴很锋利哦!”这个生动的标志牌令我抿嘴一笑。
与自然和谐共处,让自然成为一种生活方式,这是一种吸引,是每一个浪漫主义者的目的。驾鹤逐青云,骑鹤下扬州,从此不只是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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