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患者走完生命最后的旅程,守住最后的尊严,安宁疗护者 送走患者,自己也获得成长

□张凯娣金增秀王凯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生与死,一直都是生命无法回避的一体两面。当大多数人都在抗拒死亡、逃避死亡的时候,却总有人每天都要和它“正面交锋”,陪伴患者走完生命最后的旅程,守住最后的尊严。

聊城市东昌府区中医院肿瘤科杏林安宁疗护中心的14位医护人员,就是这一部分人的缩影。

8月5日,记者走近这一群体,倾听他们的诉说,体味他们的苦乐,分享他们的成长,更深切感受到的是他们的爱心和奉献。

让自己从崩溃的边缘走出来

聊城市东昌府区中医院肿瘤科的主治医师宋玉军已经在肿瘤科工作了3年,回顾自己从事安宁疗护的心路历程,坦然而平静。

送走了患者,自己也获得了成长。宋玉军十分庆幸自己能够坚持到今天,并从各种考验和压力下走出来,“它改变了我的生死观,也让我理解了医患一心的真正含义。”

2010年大学毕业,在聊城市人民医院普通内科病房,参加全科医师培训规培,每天接触不同患者,学习各种专业技能,让宋玉军对未来充满信心,并立志要成为一名产科医生,迎接新生命。

然而,2016年2月,宋玉军加入聊城市东昌府区中医院肿瘤科,开始接触各种情况的临终患者。她主管的第一个病人是位50岁左右、在其他医院治疗无望后转入杏林安宁疗护中心的肺癌晚期患者。这对宋玉军来说毫无经验可言,并使她在不知不觉中深陷患者的情景,无力自救。随着病情的持续发展、恶化,患者的心理、情绪开始出现大幅波动。宋玉军因患者沮丧而沮丧,因患者及家属的悲伤而悲伤,因患者痛哭而痛哭,无法自拔。

前几个月的工作压力,让宋玉军几乎崩溃,甚至想到逃避。在科室不想见到自己主管的患者,回到家对家人无端发火；有时甚至宁愿待在车里也不想回家、不想进科室,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转科。

在前辈的指导下,宋玉军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非正常状态,开始了痛苦而又坚强的自我调节。看书、旅行、逛街、美食等各种有目标的自我解压,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使自己从崩溃的边缘走出来。

宋玉军慢慢领悟到,作为助人者,用冷静的心态看待病人的死亡,用平和的心情达成病人的心愿,用温暖的心绪弥补病人的遗憾,才能更好地完成工作任务,体现自身的价值。

理解“生命有价”

与人们通常理解的医学不同,安宁疗护在关怀患者的同时,也承担着对整个家庭及每位家庭成员的照护。护士长王晓燕对“生命有价”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经济因素不仅影响患者生命质量,也更容易成为引起家庭矛盾的导火索。一位47岁的肝癌晚期患者,因为家里经济能力相对较差,只能选择保守治疗。儿子离异且无工作,妻子是家庭主妇,患者独自支撑家庭所有开销的同时还要帮助儿子抚养年幼的小孙子。得知自己患病后,他希望用家里仅有的钱来为自己看病,连给小孙子买吃的都不允许,妻子多年不买服装,花几十元钱买条裤子都要遭到他的训斥。

而相对富裕的家庭,患者往往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甚至出现生命奇迹。一位70多岁的肺癌患者,在全国知名医院先后4次接受目前前沿免疫药物治疗后,病情仍持续恶化,转入杏林安宁疗护中心接受临终关怀。家属始终不离不弃,依旧各处寻找各种抗癌药物、营养品。在家属与医护人员的共同努力下,患者生命质量得到极大改善。

死亡是一面镜子。目睹了几百个家庭的悲欢离合,王晓燕更深地理解了经济因素在医疗领域、在生命面前的作用和意义,也更深地感悟了生命、感知了生活,使自己更坚实地承担起一次次的生命重托。

专业化培训提升能力

聊城市东昌府区中医院肿瘤科的医护人员大部分是刚踏上工作岗位的80后、90后,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大量肿瘤终末期患者。

善医者,必先医其心,而后医其身。2016年,聊城市东昌府区中医院肿瘤科主任高继峰开始在病房推行安宁疗护工作,为患者提供全方位的呵护,从心理和精神层面帮助患者提升内在力量,增加直面死亡的勇气。同时,对医护人员进行专业化培训和能力提升,通过专业指导、沟通、叙事医学等方式,帮助大家释放心理压力,进行自我疗愈。

每一位患者的离开,对医护人员都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儿”。据高继峰介绍,与患者、家人共同的经历,会伴随病人的离去化成最温暖的记忆,存在医护人员心里,落实到日常服务中,生命消逝,但力量永存。一位刚从事安宁疗护工作的护士,“总是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一位与病人相处多时的医生,“经常会感到惋惜”。

疾病也让年轻医生更加理解生命的力量和坚强。2018年3月,医生李万仲在一次查体中被确诊为胃间质瘤。角色互换,躺在病床上的他时常会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助感,即便有同事、家人的陪伴,仍然让他感到“像被整个社会遗弃”一样。患病的日子让他对生命、死亡和医生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思考,也让他对患者“更加感同身受”。

人生就像一场旅行,总有人在不同的站点下车,能同行一程,已是莫大的缘分。高继峰说,死亡面前的生命之思与医学之悟,让这支年轻的团队在安宁疗护道路上更努力地成长,更加坚定地前行。

◆采访札记

让每一个生命带着尊严谢幕

就安宁疗护而言,医生的作用不仅是挽救生命,更应是让每一个生命带着尊严谢幕。

作为助人者,给病人提供帮助的过程,也是自我认知、成长的过程。

一个平均年龄只有30多岁的年轻团队,生活阅历尚浅,还未真正感悟人生,却已开始静候在他人生命旅程的最后一站,为病情不可逆转的临终期患者提供生命的关怀、爱的力量和心灵的抚慰。

他们不仅专注于减轻患者躯体的苦痛,还要抚愈家属和患者的心理创伤；他们将治病救人奉为医生天职,却要在患者生命的最后关头学会放手；他们一次次面对死亡,承受内心苦楚,却希望能让更多人走得安详……

安宁疗护服务让这支年轻队伍从一个全新的角度,重新定义医生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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