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怀念

□张东方

又到清明，再过两个月，父亲离开我们就整整23年了。每年此时，想起父亲，心中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65岁本是人生美好岁月——刚刚退休，儿女都已成家，可以放下担子，享享清福，但可怕的病魔一步步夺走了他的生命。

我们家是个大家庭，父亲共兄妹八人，除了成家较早的大姑，六个弟弟妹妹的上学、就业、成家，甚至下一代的诸多大事都靠父亲操办，其间的酸甜苦辣都堆在他的心里，天大的难处靠他一人来扛，沉重的经济和心理负担经常让他愁眉不展，但父亲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因为支撑他的是对每位家人深沉的责任感。

其实父亲青少年时期家境还是不错的，十几岁时就被爷爷送到济南上中学，每个月的学费是一袋白面。后来也曾考上过税务学校，因要南下工作，家里死活不让去，就只能回家教书。年轻时就当上东阿东北乡几所中心学校的校长，在当地很有一些名气，后来成为东阿县教育局的一名干部，担任过县招办主任。他因工作认真、生活严谨，在全县教育界受到尊敬。

父亲是个不善表达的人，越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越是如此，从未听见他说过一句煽情的话，只会把深沉的爱蕴藏在一个个眼神里、动作里。因是大家庭长支长孙，我是父亲寄予希望较大、受到偏爱的一个。小时在本村上小学，每年寒暑假，都会到父亲工作的县城住几天。记得有一年寒假，腊月二十七，父亲单位放了假，带我从县城回家过年。那一天，刚刚下过大雪，刮着大北风，父亲骑着他那辆加重大金鹿自行车，前面车梁上坐着我，后面驮着采买的年货，一路顶风而行。一身厚棉衣，三十多里的路程，虽是柏油路，也是累得他气喘吁吁。骑到快下公路时，离家还有四五里土路，父亲实在骑不动了，就把车子停到路边，坐在公路南侧的斜坡下，避风、歇息。当时已近中午，两个人累饿交加，父亲狠了狠心，从提包里拿出一封刚置办的准备过年走亲戚用的点心，说：“吃吧，不够再买！”破开大红的封签，里边的酥棍儿、到口酥、方糕等让人垂涎欲滴，父亲拣了一块最好的方糕递给我，看到我冻得小脸通红，一把将我揽在怀里。寒风呼啸中，白茫茫天地间，只有我们父子二人，但那幸福的感觉填满心间。

18岁那年，初三刚毕业，父亲就让我报名参加了初中中专招生考试，成为当年东阿县师范学校年龄最小的学生，也与三年的高中生活失之交臂。后来看到我的同学高中毕业后考入各地的大学，父亲有些内疚，曾多次给我解释“家里负担重，委屈了你”。如今我也已届知天命之年，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人的负担使我深深地理解了父亲。

怀念远在天堂的父亲，我只有心中默念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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