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歌乐山
上学时，我就从小说《红岩》和电影《烈火中永生》中，知道了江姐等人物英勇不屈的故事，充满了对英烈们的敬佩和怀念，对故事的发生地歌乐山的向往。多年前的一个秋日，我和妻陪儿子去重庆上大学，这个愿望才实现。那天，一到重庆稍作安顿就迫不急待地前往歌乐山。
歌乐山，在重庆西北郊，层峦叠嶂，树木葱茏，遇有风雨则万籁齐鸣似歌乐，被誉为“渝西第一峰，山城绿宝石”。然而，1939年至重庆解放前夕，这里却是座人间地狱，国民党反动派在这里设立秘密集中营，囚禁、迫害、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解放后，这里修建了烈士陵园，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我们下了车，走过一段蜿蜒的山道，渣滓洞监狱便映入眼帘，顿觉阴森恐怖。它三面环山，一面临沟，地势险峻而隐蔽。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长形的“四合院”，高墙耸立，电网密布，墙外制高点设岗亭和碉堡，能够监控“囚犯”的一切行动，遥想当年入狱者真像一位烈士所形容的那样——入了一口“活棺材”。听导游说，渣滓洞原为小煤窑，当年军统特务逼死矿主，改为监狱，江竹筠、许建业、何雪松、余祖胜等烈士曾囚禁在此，最多时达300余人。
怀着悲愤的心情，我步入囚禁区，一溜砖木低楼式牢房16间，女牢房2间，每间仅几平方米，门上巴掌大的通风口。牢房内低矮、昏暗、潮湿、阴森。讲解员告诉我们，当年“囚犯”的生活差得令人难以置信，吃的是耗屎多、沙子多、霉味重的残羹冷食，馊味重得难下咽；住的是“笼笼屋”，蜷缩背站着能轻易碰到屋顶，只能成天地挤坐一团，天热汗气熏人，令人近乎窒息；睡的是“一脚半”，连翻身的空隙都没有。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他们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意志顽强地与敌人斗争到底！
在刑讯室环顾那些刑具，像一把把血腥的屠刀，似一张张血盆的虎口，随时让你遍体鳞伤昏死过去，令人毛骨悚然。此刻，我似乎嗅到一股血腥味，无法想象那些英烈是怎样挺过来的。我脑海里再现银幕上的场景：特务对“囚犯”施以酷刑，往鼻里灌辣椒水、烙铁烙身、吊在梁上、电流通身、坐老虎凳、钉竹签……在这杀人魔窟里，许建业、何雪松、余祖胜等大批英烈，在敌人的威逼利诱面前，威武不屈，正气凛然。无论是惨绝人寰的酷刑，还是黑洞的枪口，都毫无惧色，不吐露党的秘密。仿佛耳边传来陈然的《我的自白》的吟咏和烈士们的心声：“失败膏黄土，成功济苍生”；“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们愿把这牢底坐穿”；“愿以我血献后土，换得神州永太平”；“在烈火与热血中得到永生”……这是何等的大义凛然，坚贞不屈！我被他们的英雄气概所震撼，深感敬佩。我默默地思忖着，面临着生死抉择，他们何以选择后者？他们何以志坚如钢？他们想用鲜血说明什么？他们凭的就是对党的无限忠诚和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念。
转过一道山梁，来到白公馆集中营。这座当年国民党军统监禁、摧残、杀戮“政治犯”的魔窟，大门上方“香山别墅”四字依旧醒目。它原是军阀白驹的别墅，军统将其改为监狱，大门终年紧闭，惟侧门通外界。这里树高林密，魅影重重，极为隐蔽和与世隔绝，给“香山别墅”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鲜为人知。
然而，白公馆内陈列的许多珍贵的实物、史料、照片和各种刑具却告诉我，这座血腥魔窟先后监禁过抗日爱国将领黄显声，同济大学校长周均时，爱国人士廖承志和罗世文、车耀先、陈然、许晓轩、罗广斌、刘国志等著名人士。这里有牢房加地牢十多间，原防空洞改为刑讯场所。我紧随讲解员其后专注地看，认真地听，一个个英雄浮现在眼前：共产党员宋绮云、徐林侠夫妇被捕入狱时，幼子小萝卜头（原名宋振中）出生才8个月。童年的小萝卜头利用在监狱里“上学”的机会，为狱友传递秘密情报，他遇害时年仅8岁，是最小的烈士；共产党员许晓轩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他不畏强敌在狱中与之不懈斗争，屡屡机智地挫败敌人的阴谋诡计。他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始终大义凛然，宁死不屈。他在狱中任临时支部书记，在与世隔绝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以超人的意志，开展对敌斗争，策划并做好越狱的准备，用双手挖出一条越狱的通道留给战友。他至死都没有动摇自己对党的赤胆忠心，就义前向同志们告别时说：“请转告党，我做到了党教导我的一切，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仍将这样。”他从容地面对敌人的枪口，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牺牲时年仅34岁，就在他牺牲后三天，重庆回到了人民手中；江竹筠受尽酷刑，坚贞不屈。当敌人把竹签钉进她十指的时候，她咬紧牙冷静地说：“毒刑铐打算不了什么，竹签子是竹做的，共产党人的意志是钢铁！”她傲然宣布：胜利永远是属于我们的！每个名字的背后，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壮举。他们的事迹深深地撞击着我，泪水一次次模糊了双眼。
更使我永不忘记的是，1949年11月底，国民党从重庆撤退前，在军统集中营实施了大屠杀。27日深夜，敌人用机枪对准渣滓洞牢房的“囚犯”射杀后，整个监狱被付之一炬，仅15人从狱中逃脱。最后一批32人被枪杀时，距重庆解放已不到24小时。人们在松林坡、白公馆、渣滓洞等屠杀现场发现遗体300多具，特别是杨虎城、罗世文、车耀先、黄显声等有全国影响的人物被杀害。烈士的鲜血染红了歌乐山，他们的气概感天动地。歌乐山永远铭记这段用英雄的鲜血谱写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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