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朋友们
朱仲祥
2014年初春的一天，忽然接到老友袁代义电话，邀我回夹江一聚。回到故乡夹江，在推杯换盏之间，老袁和几个老知青才给我透露了这一聚的目的：他们几个准备举办夹江知青聚会，纪念知青上山下乡45周年。其中交办给我的事，就是为他们的回忆录写序。其后，一遇他们召开筹备碰头会就把我叫上，要我帮助出出主意，最后为了套牢我，干脆就给我封了个官：总顾问。
于是，我认识了许多老知青朋友。他们大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毕业的初、高中生，正积极准备中考、高考，却被文革袭来断送了升学梦，成为最早的城镇下乡知青。尽管他们返城后都事业有成，但知青生活对于他们却是很深的时代烙印。所以袁代义振臂一呼，他们群起响应，无怨无悔地为活动奔忙。部队转业的民营企业家李文义，放着家里的生意不管，却对写回忆录和筹备工作很上心。江文远把有酬的书稿业务放在一边，却把无偿的“知青岁月”放在心上。曾和清则是一边打理茶楼一边参与筹备，全力保障后勤工作不出差错。
筹备组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推出知青文集。年近七旬老眼昏花，加上多年不提笔，现在要动笔写文章，实在是勉为其难。但不少人还是鼓起勇气，拿起了生疏的笔来，在一张张稿纸上，艰难记录下四十多年前的往事。几千字的稿子，改了又改，几易其稿。筹备组的骨干们不仅要带头写，还要参与集子的组稿、编辑。曾经的农经专家、活动总负责袁代义，一遍遍地审阅来稿，提出不少修改意见；本县文史专家江文远，自告奋勇担任回忆录执行主编，一遍遍修改打磨质量参差不齐的稿件；老知青画家戴雨樵，欣然为知青文集设计封面；七十多岁的王逢文，拿着放大镜逐字逐句校对清样。经过磕磕绊绊地持续努力，还是赶在知青联谊会召开之前，形成了十多万字的文稿。筹备工作还要完成的一个事项，就是准备一台文艺演出。我担心年龄的原因，参与者更难动员。老袁和筹备组的成员们似乎胸有成竹，他们讲：这些年的歌厅和广场舞，有的是中老年文艺积极分子。动员的结果果然不出大家所料，一听说安排他们为了知青岁月上台表演，都热心得不行。
青衣江畔的金色秋天终于来了，夹江知青上山下乡45周年纪念活动，在城南一隅如期隆重举办。356名老知青故地聚首，欢聚一堂，感慨万千，热泪盈眶。当他们颤抖着举起酒杯时，当数百人齐声唱起《知青之歌》之时，这些已过知天命的老知青老泪纵横。聚会之后，有的老知青还专门前往下放所在地，登门看望当年的老房东老队长。会后我也被感动得心潮起伏，学着填了一首词《一剪梅》：“四十年前别故园，云遮望眼，泪湿襟袖。几度春风秋雨后，年华虚掷，汗水空流。而今故地重聚首，物是人非，欲说还休。举目夕阳青山外，斜晖脉脉，逝水悠悠。”乐山一中毕业的老知青、本土作曲家杨云义还为这首词谱了曲。
我以为这次规模盛大的聚会，已经为那段知青岁月画了一个句号，没想到去年春节回到夹江，袁代义对我高兴地诉苦说，不少知青朋友强烈要求再次聚会，听口气他是准备不负重托继续革命的了。李文义、曾和清等几位曾经筹备组的成员，似乎也做好了承担重任的准备。他们说我第一次的序写得很好，有几个老知青都看得流了泪，所以继续委以“总顾问”的重任。老哥哥们都这样无私奉献，我的推诿之词就难以说出口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筹备活动按部就班，只是参与筹备的老知青更多了，我结识的老知青朋友也更多了。夹江光明玻璃制品有限公司董事长徐学明、夹江县国营农场老场长吴光明以及成都返乡的装裱业主陈炳文等老知青，都主动参与筹备。从春到夏四五个月后，江文远就把十多万字的书稿连同插图插画，一并发到了我的邮箱里，作者有省上领导、知名作家艺术家，更多的是普通退休干部和职工，写作的调子也比前一本集子从容淡定。通过阅读书稿，深入交谈，我再次走进他们苦涩的知青岁月，了解了他们返城之后各不相同的人生故事。比如曾明祥，本来是夹江知青，却投亲靠友去了西昌城郊做知青；本来应该在生产队参与劳动锻炼的，却走南闯北做了一年养蜂人。比如李文义，当年下放迎江公社做知青，后来被推荐参了军，走上了抗美援越和自卫还击的战场，后在部队做新闻干事，在军报发表了不少消息通讯，退伍后自己经商成为老板。应该说，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在又一个秋天到来的时候，以“知青岁月再回首”为主题的夹江知青联谊会，即将在青衣江畔隆重举办。总牵头的老袁却在这紧要时刻患了重感冒，长时间低烧，浑身没劲，喉咙干痛，声音沙哑，我不禁为他和此次活动担心。但我提前一天赶来夹江，却见他精气神十足地忙前忙后，关心着场地、演出、交通、会餐等等的每一个细节，还抽空去看望远道而来的近百位外地老知青代表。这次成都、自贡下放到夹江的老知青朋友尤为踊跃，不仅写了回忆文章，还准备了诗朗诵《为老三届干杯》、小合唱《我们都是兄弟姐妹》等节目。自贡牵头的王先生还告诉我们，首次联谊会争取上台发言的老知青，去年就已告别了人世，大家不禁唏嘘。10月16日这天，天官山上红灯高挂，老知青们欢聚一起，笙歌一堂。他们相望白头年华不再，心中涌起万千感慨。当文艺表演开始，大家再次齐声唱起《知青之歌》时，感动的热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聚会之后，许多老知青都致电老袁诉说感慨，心潮难以平息。为此，我们又把活动情况录了像刻了碟，分发到每位参会者手中。而对于我，要真诚感谢两次夹江知青联谊会，感谢由此结交的一批老知青朋友，是他们让我更深地理解了这个群体，了解了那一代人的伤痛与追求、苦难与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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