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政策阳光更多照耀我们”
建设美丽乡村,离不开乡村教育。记者调研发现,虽然近年来乡村教育进步巨大,但边远贫困地区乡村学校建设中的短板问题仍十分严重,尤其师资问题是“最痛的痛点”。
怎样的乡村教育才能托起农村明天的太阳?面对几个月前出台的《乡村教师支持计划》,人们普遍期盼,各项政策能精准发力,尽快落地,让“漂亮的薄弱学校”不再薄弱。
山区教育“天井县”现象的背后
桥东头和桥西头,教师工资差了千余元;相邻的两个县,贫困生补助比例翻了一倍多……
记者近日就乡村教育调研时发现,在中、西部交界的山区,悄然出现“四周崛起,中间凹陷”的教育“天井县”,映照出一个令人忧心的问题:人口基数大、密度高、长期相对缺乏关注的中部地区,在东部资源汇集、西部政策利好的现状下,是否正逐渐成为农村教育的“洼地”?
20米小桥,划出农村教育贫富差
从长沙驱车7小时,穿过数座大山,才能到达位于湖南西南角的国家级贫困县——通道侗族自治县。这里地处武陵山、雪峰山两大山脉之间,是典型的“老少边穷”地区,也是武陵山片区扶贫攻坚的主战场之一。
通道县位于湖南、贵州、广西三省份交界区域,作为“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山区县,通道县产业基础薄弱,基础设施、公共服务水平落后。
牙屯堡中学,位于湘、桂、黔交界的核心区域,是通道县牙屯堡镇唯一一所乡村中学,有初中3个年级,708名学生中,汉族学生仅30余人,绝大多数是侗族,还有少部分苗族。
从牙屯堡中学坐车到通道县城,需要一个多小时,但离贵州林溪中学仅40分钟车程。尽管“比邻而居”,但与三江县、龙胜县、黎平县相比,不少方面差别很大。
以教师待遇为例,牙屯堡中学的教师平均薪资在每月2100元左右,用校长吴必钢的话说,“两千元工资,如果只在乡下住着不进城,还可以维持,但是不敢生病,病不起。”而在相邻各县,教师平均薪资水平至少高出千余元。
全国人大代表、通道县一完小校长蒙兰凤向记者举例:三江县沙宜村和通道县甘溪村相邻,两村之间架了一座不到20米的小桥,“桥东头和桥西头的两所学校,老师工资差了一大截”。
除教师待遇外,学生资助、补助情况也有较大差距。吴必钢说,这里的学生绝大多数家住侗寨,几乎都是留守儿童,“属于侗寨里面比较穷的家庭,勉强维持生活”。但国家财政发放的每年1250元贫困寄宿生生活补助费,学校只有40%的学生可以申领。
“真正需要这笔资助费用的学生比例在80%到90%,所以只能‘轮流坐庄\’,除了特别困难的,其余名额只能今年给你明年给我。”而据通道县提供的材料,在属于其他省份的相邻地区,这一项补助的覆盖比例是100%。
另一项“差别政策”是学生营养餐。“有家长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教学资源,背着铺盖带着家当从大山里出来,把孩子送来县城读书。”蒙兰凤告诉记者,学生营养餐补助计划,通道县仅农村义务教育学校享受,而且广西等一些地区,这一补助是城市农村全覆盖。
“通道作为少数民族聚居区,整体来看就是一个大农村,在县城学校上学的孩子大多来自农村贫困家庭,却享受不到营养餐。”蒙兰凤说。
政策不均造就教育“天井县”
“政策阳光能不能更多照耀我们?”蒙兰凤、吴必钢等基层教育工作者不明白,“明明是紧紧挨着、‘山同脉、水同源、人同俗\’的相邻县,为什么通道却成了被裹在中间的一个教育‘天井\’,各种资源都是‘凹陷\’的?”
湖南通道县、广西三江县和龙胜县、贵州黎平县基本县情接近,皆以侗族为主,均属武陵山连片扶贫开发地区。广西、贵州的三个县呈U字形环绕在通道县的东、西、南方向。截至2012年,通道县侗族人口比例最高。
通道县提供数据称,2012年该县GDP总量在四县处于末位,比其他三县均少10亿元左右;财政收入上,2012年其总收入、公共财政预算收入都处于末位。
记者了解到,尽管经济状况处于末位,但由于通道县没有被列入西部大开发等多项政策倾斜扶持范围,因此在扶持政策上与周边不少地区存在较大差距,教育领域尤其明显。
通道县教育局计财股股长莫政林介绍,武陵山片区农村中小学教师享受津贴,在湘西自治州这份津贴由省财政全额承担,而在通道县,省财政补助60%,县财政需配套40%。“上级政策要求教育配套资金比较多,2014年通道县本级财政配套906.1万元,仅这一项就占县本级财政收入的5%。”
湖南省教育厅教师处一项摸底调查显示,目前湖南乡村教师人均月收入2483元,待遇低导致偏远乡村学校的教师流失严重,“贵州省的乡村教师待遇远高于湖南,湘黔交界处的怀化市等地,不少教师向贵州省所辖的附近学校流动。”
莫政林说,在学生补助方面,义务教育阶段家庭经济困难寄宿生生活费补助面存在较大差异。广西的民族自治县、边境县、国家级扶贫县补助面100%,而通道县仅40%。2013年,通道家庭经济困难寄宿生有7747人,但得到补助仅4471人。
普通高中国家助学金补助面和县财政配套同样存在差异,莫政林说,广西上述县补助面40%,且所需资金由中央和地方财政按8∶2分担,而通道县仅补助30%,且分担比例为6∶4。
事实上,通道县因受地域制约,家庭经济困难学生很多。如果依据城乡低保家庭幼儿、孤残幼儿、烈士等子女、父母丧失劳动能力幼儿、少数民族特困家庭幼儿等标准计算,通道县家庭经济困难学生人数占比达57%。
另一个数据,或可侧面说明贫困生补助比例的不均衡:从农民人均纯收入来看,截至2012年,通道县处于末位,比三江县、龙胜县和黎平县分别低1130元、906元、853元。
教育“洼地”:“不东不西”的尴尬
教育“天井县”湖南通道,是中部地区教育现状的一个缩影,映照出一个令人忧心的问题:中部地区的义务教育,是否呈现出“不东不西”的尴尬现状?
在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眼里,答案是肯定的。他以义务教育经费保障机制为例告诉记者,西部经费是中央和地方财政8∶2解决,而在中部这一比例是6∶4。“这种划分,是由行政区划来硬性划分的,一部分中部地区经费甚至比西部还紧张。洼地确实存在,而且有一段时间了。”
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院与湖北省基础教育研究中心的一项研究指出,2012年东、中、西部小学生均教育经费支出分别为9603元、4166元和6061元,中部地区仅为东部、西部地区的43.26%和68.73%;人均教育财政支出方面,2012年中、东、西部地区分别约为900元、1600元和1300元,中部同样处于末位。
资源差距和政策倾斜的效果开始显现:发展水平落后于东部、增长速度落后于西部,中部地区正逐渐成为农村教育“洼地”。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2014年3月发布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全国31个省份教育事业统计数据和2010年186个区县校级调查数据表明,中部地区小学和初中均衡水平、教育发展水平增幅均低于东、西部。
华东师范大学的研究则显示,中部地区教育行业年人均收入水平最低,在师资、办学条件等方面也落后于东部地区和部分西部省份。
事实上,近年来国家对中部地区教育投入逐年加大。随着中部崛起战略的提出,中部地区教育事业的发展得到更多关注与支持。
然而,与中部“掉队”的现状相比,任务仍然艰巨。
对此,储朝晖建议,破题“中部新洼地”的整体思路是实现义务教育公共服务均等化。“要把硬性的宏观区域划分,转化成对个体的关照。”实际操作中,他建议将行政区划进行细化,考虑到同省不同区县等具体情况。“对地区经济能力、发展现状的评估要更科学全面,多维度进行。”
还有受访专家及业内人士呼吁,扩大中部地区农村义务教育的补偿性政策覆盖范围,形成向中部倾斜的政策体系。例如,促进中部地区农村义务教育全面比照实施西部大开发等相关政策;中央财政予以中部农村义务教育以重点支持,并适当降低地方政府配套比例;中部地区农村教师地方津补贴和“三险一金”实施中央专项补助等。
农村教学点探析
作为我国教育系统的“神经末梢”,在偏远的乡村,散落着一些教学点……
到底是应加大力度撤并,还是应适当恢复?教学点撤并如何兼顾公平和质量?记者近日调研发现,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仍在继续。
上课是教师下课是厨师
每个教学点平均只有不到11个学生、不到3个老师,老师年龄结构偏大,大多数临近退休,教学方式陈旧单一……兰州市教育局的一份调研报告这样显示。
这不只是兰州一地的情况。记者走访湖南、河南等地农村教学点发现类似问题普遍存在,一些教学点甚至已经到了教师后继乏人的境地。
河南省济源市和平教学点、湖南省慈利县龙潭湾教学点均因为找不到新老师接任,不得不返聘已经退休的老教师继续从教。河南嵩县车村镇纸房教学点3名公办老师都已58岁。济源市农村教学点56岁以上的老师占到34%。
不少教学点的老师身兼多职,上课是老师,下课是厨师,放学是保安,晚上还要兼职当保姆。龙潭湾教学点的卓从美老师靠着一只义肢坚守在这个只有8名学生的教学点。他在校园里开辟了菜园,种了黄瓜、豆角、白菜等。“早中餐都是我做,孩子们很喜欢吃,我很高兴。”
“当时有人笑话我既是老师又是校长,既是炊事员又是保育员。”和平教学点退休返聘的张学明老师说,几年前教学点有孩子寄宿时,他不仅需要做饭、照看孩子,有时候还得走两里山路去挑水。和平教学点最多时有80多名学生、7名老师,如今只剩下张学明和9个孩子。
一些教学点的老师对教学质量缺乏信心。嵩县车村镇申疙瘩教学点有一、二年级共25名学生,41岁的代课老师谢爱新负责两个年级所有课程。她说,如果有条件,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这里上学。“一个老师教所有的课和一个老师专心教一门课,效果肯定是不同的。”
河南教育学院教授徐玉斌认为,由于教学质量同城市差距不断拉大,村民对村小、教学点的态度已由“村村办小学”时代的大力支持变为不闻不问,有能力的家长都将孩子送走了,留在教学点的多是家庭困难的留守儿童,很多家长对教学点的期望仅仅是照看好孩子不出事就行。
教育部门“惜投” 师生加速流失
随着城镇化加速推进,各地空壳学校越来越多,教学点的学生也将继续减少。
据河南省教育厅统计,从2011年底至2014年底,平均每个农村教学点的学生数从166个下降为71个。
湖南省桑植县一所由省级部门援建的小学如今只剩下漂亮的教学楼,记者前去探访时,宽敞的校园里只有几名中年妇女在打牌,许多校舍已经被村支部、村委会占据。此前这里曾是一所完全小学。
“钱往农村投,人往城市流”,这导致各地对教学点的财政投入也存在矛盾心态,虽不会主动撤并,也不会大量投入。记者调研的地方教育部门对教学点,均以保障底线、维持现状为主,有限的教育经费和项目很少往教学点倾斜,基本上处于等待教学点自然消亡的状态。
根据规定,教学点不足百人按照100人核拨经费,乡镇中心学校不得以统筹的名义截留、挤占、挪用、克扣村小学和教学点公用经费。不过,记者采访了解到,在部分地区,这些经费并不能直接核拨到教学点,多由中心校统筹安排使用。
教育部门还规定,薄弱学校改造计划等相关义务教育项目资金,要优先用于解决村小学和教学点的办学困难。这一规定在一些地区同样难以落实。“全面‘改薄\’资金缺口巨大,连那些成规模的农村小学都保证不了,怎么可能先改造教学点呢?”一位地方教育部门人士告诉记者。
徐玉斌认为,一方面,教学点规模小、投入成本高的低效率特征,影响了教育部门对教学点的支持力度;另一方面,简单的资金投入不足以改变教学点的教学质量,家长们“用脚投票”又进一步强化了教育部门“惜投”的心态,这一闭合的因果循环形成的离心力,使得师资、学生、资金都无可避免地选择逃离教学点,政策约束只不过暂时延缓了逃离的步伐,而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逃离的趋势。
“教学质量才是最核心的公平”
“教学点撤并实质上就是如何兼顾公平和质量的问题。”兰州市教育局局长何泳忠说。
受访的基层教育界人士认为,要提升农村教学质量,必须进行一定程度的集中,这又可能导致部分困难群众孩子上学难,甚至辍学,正是在兼顾“公平”和“质量”的问题上,教学点陷入了“食之无味,弃之不能”的尴尬境地。
“保证了教学点不等于保证了教学质量,教学质量才是最核心的公平”“农村教育最大的短板就是教学点,这个短板堵不上,均衡发展就难以实现”“教学点越多,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就越难”……
这些说法代表了不少基层教育人士的观点。他们认为,逐步减少教学点,对农村中小学进行适度超前的集中,形成一定的办学规模,整合资金集中投入,这样既能让学生享受优质教育资源,又能更好地整合配置资源,也有助于从根本上解决农村教育师资短缺难题。
如何防止教学点撤并过程中出现的上学远、上学难和辍学问题?一些基层教育人士建议,可以调整教育经费的使用思路,将分散补助到各个教学点的公用经费和项目资金集中使用,用于建设一定规模的寄宿制学校,聘请生活老师,将教学点的孩子集中到寄宿制学校读书,或者,将经费补助给家长,让其到乡镇中心小学陪读,这样可以实现资金、师资和学生“三集中”,既实现公平,又保证质量。
湖南教育界一位人士算了一笔账:一个10人的教学点每年公用经费为6万元,这笔钱即使全部划拨给教学点使用,也无法吸引到优秀老师,更无法提升教学质量,留住农村生源。若将这10名学生集中到寄宿制学校,完全可以免除其寄宿费,并聘请到生活老师照看起居。
“与深山扶贫一样,投再多的钱,不如搬迁下来,这样孩子吃得好、学得好、睡得好,家长也满意。”湖南省桑植县教育局基础教育股股长朱先怀说。
受访基层教育人士还建议,在适度超前集中的基础上,也要保留一些必要的教学点,保障老少边穷地区贫困群众孩子上学的权利,并通过更大力度的倾斜政策,比如大幅度提高教学点老师的工资待遇等,吸引高素质人才到教学点任教,提升这些教学点的教学质量,防止剩下的教学点成为农村教育的“洼地”。据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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