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民间悬楼探寻

兰州日报 2010-04-08 06:19 大字

地震成为人类无法避免的全球性灾难，这不能不让人们把思维也指向自己的建筑，以求得在那一瞬间能够得到对自身的保护。兰州百多年来民间出现的悬楼既供人居住，也是可供观光的一道特别的风景，似乎人们忘记了地震的威慑力，我行我素，照常构建自己的悬楼。

90多年前，刘尔火斤先生曾经在《兰州五泉太昊宫记》中有过对兰州建筑的认识，“借山水名胜地，起危楼杰阁点缀亭台……” 此“危楼”即民间所说的“悬楼”，指依山或傍水所建置的楼阁和民宅，因其特殊的地形位置而显现其建筑的玄妙、奇拙与不尽的风光，虽有包括地震在内的危险存在，但非指现在人所说的“危房”之义。兰州人在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中，往往蕴藏着自己心目中的“玄想”与智慧。

兰州的悬楼多由木材和砖石结构而成，借陡起的山崖峭壁或凸起的河岸坡坎就地取势，拓展空间，建置房舍，或一层，抑或二三层；其楼舍，多的一部分镌入山体，悬空的另一部分由木柱支撑起来，搭上木板，再铺上方砖，人在上面起居，用木棍支起窗户，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凭栏远望，非常惬意；因与山水相依，悬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形态各异，这便成为兰州百姓别出心裁的宅居样式。兰州的“悬楼”民宅主要分布在伏龙坪、红泥沟、黄河北岸、烧盐沟，还有雷坛河两岸和阿干镇一带。笔者踏寻这些地方，昔日由木柱撑起的大多数悬楼民居早无踪影，但有不少依山傍水由水泥砖瓦建造的现代民居“悬楼”，仍然给人以拓展狭窄空间与“悬”而实用的意趣，偶尔还能看到原先用木柱与山体共同撑起的悬楼，虽然破旧摇摇欲倒，但其“悬象”依在。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黄河北岸沿河、沿山建有许多悬楼式的宅院。特别是在河岸筑起的悬楼颇有一种类似水榭情趣的感觉，楼板只与河面约有两三米高，河水平缓时，人在楼上把酒临风，举目远眺，欢悦中自有随水上移的流动感；而在夏末秋初河水暴涨时，胆子小的人在悬楼之上焉敢躺下睡觉？河水泛荡上涨，几乎拍上楼板，别有一番悬心吊胆。年代久了，破烂不堪的悬楼自然应当拆毁，而铁桥东、西的南岸，由现代建材构筑的酒店，一部分就设在河水之中，登临其楼，凭窗而望，置身水上，河风吹拂，水鸟翔飞，自有一番乐趣。这临河而建的酒楼虽然非常坚固，也有临河观光的惬意，但少了几多悬心的刺激。

公元1904年，苏格兰人金品三受英国内地会派遣和美国实业家博德恩的嘱托，来到兰州，在黄河北靖远路的一片荒山坡上建起博德恩福音医院。一栋与山体相依的两层砖木结构的主楼就有着兰州民间悬楼的建筑特征。南面居高临下观览黄河，光线极好，视野相当开阔，北面还架起一座约10米长的廊桥，将楼舍与山上的路径相连，医护人员可走此捷径去其他山上病房。这座由外国人捐资、兰州人建造的悬楼较之河岸一带的悬楼都要牢靠得多，规模也要大得多，形式构架也要丰富的多。令人欣喜的是，这座具有百多年历史的悬楼式的医院办公楼舍居然保护了下来，至今由兰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继续使用着。虽经过多次维修改动，依然是研究兰州悬楼民居绝好的物证。

如果说，兰州供人居住的悬楼或年久拆毁，或像金城关半山腰以现代建材重新依山势起筑的休闲宾馆所取代，那么，多少年来专供人们游玩观览的民间悬楼依旧默默地展现其“悬妙”而“巍险”的身姿，经受住了时间的洗礼和人们的选择。您看，白塔山上的法雨寺，南墙红红的满是窗棂、板墙、廊台和高挺的立柱，与庙宇的飞檐花墙及苍郁的松柏林木融合成一体山景气象；进入寺内，香烟袅绕，法像庄严，而南面的楼舍多是厢房，推开临河的窗门远眺，满城高楼林立，眼下黄河浩淼，气艇从铁桥洞穿过，野鸦从树林梢飞远；因在这山上的悬楼视角凭栏观看，万千景致中观者真有些陡险悬空、旷达高远的心境。而在登上山顶“塔儿院”的南端楼阁，也有置身于悬楼心旷神怡的凌空感。

在五泉山的古建筑群中，卧佛寺的南香舍、地藏寺的茶廊、文昌宫东侧北侧西侧的两层环楼和三教洞前一东一西的茶厅廊房，虽依势而建、形态各异，为了稳固悬楼，立柱多被砖石藏匿隐去，但均是兰州悬楼的杰出代表性建筑。尤其是立于公园“东龙口”最高处悬崖上的三层长达几十米东、西贯通的悬楼，更是一处难得的观览佳境，红色的立柱挺立在崖岩之上，力挺着其上的长廊、甬道、楼梯、庙宇，险要处，还向外凸现出一方雕栏环隔的观景台，游人每每在这里登上爬下，观望不止，向下一看，心悬神荡，其近90度的山岩下便是“玄崖吐液”的山泉流水，汩汩淙淙，空谷传响，在此“危楼杰阁”上听得异常真切。有人说，登临千佛阁恍若登上山西悬空寺的楼道，足下楼板甬道咚咚有声，还有点晃动感，胆子小的人是不敢低头往下看的。

汶川大地震后，人们发现山下东龙口南端的长廊已经倾斜得厉害，随后禁止游人通行，而这千佛阁悬楼至今依旧供人上上下下，即便在严冬的节假日，也有兴致盎然的游客在此悬楼观览。据说这处悬楼已有90多年的风雨历史，如今依然巍峨悬险，成为兰州不可多得的一道山景，自与其建筑的技巧不无关系。有建筑学者认为，这悬楼一要在狭窄的空间与山势造势营造“玄景”陡险之美，二要与山体紧密构结以求楼阁稳固，三是传统木质构件自有窍道，即悬楼每处结构都由榫卯联连，在结构上称作软性联接，富有韧劲，具有防震的作用。

如此看来，兰州人在拓展自己的生存环境，创造自己的审美空间中深蕴灵感。悬楼便是他们智慧与胆量的结晶，具有显明的传统地方建筑文化特色，也是兰州五泉山公园之所以成为全国百家名园的一个重要缘由；个中窍道也为我们今天因势造景的现代化悬楼的建筑有着不竭的智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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