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桃园和农光里

济南时报 2020-01-06 13:51 大字

在我的通信录中,保存着这样一些人的地址和电话:吕剑、高莽、李心田、任孚先、朱德发、邱勋、刘玉堂。最近几年,他们都已相继离去,但这些地址和电话,我还会时常翻到。一翻到它们,往事就会浪潮一样滚滚而来,涌起,退下;退下,又涌起。这是一些用文字温暖世界的人,我的文学前辈。

新年第一天,当我在家中伫立,与窗外那株落尽叶子但又孕育着新芽苞的玉兰树静静相对时,我想到了他们。冷风吹着,阳光在枝杈和芽苞上跳跃。这是窗外最早迎接春天的一株树,初春便一树繁华,洁白,幽香。盛夏,又是一地绿荫,直到深秋。

2011年12月28日,也是这样一个季节,我在北京玉桃园银龄老年公寓初访著名诗人、《诗刊》创始人之一的吕剑先生时,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寒风中的阳光和希冀。先生是莱芜人,我的同乡前辈。那一年,92岁的老人已经言语困难、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由人看护了。但他一听“莱芜”就两眼闪亮,一把抓住我的手,在手背上连亲了好几口。完全是孩子般的眼神,下意识的举动。他大概觉得,我的手上带来了故乡的泥土气息。

此后几年,我们交往甚多。他为莱芜文联《凤鸣》杂志题词,为我编撰的《吴伯箫书影录》题写书名;他把写莱芜的诗篇集成《我的童少年时代》出版,他欣然接受莱芜电视台采访。越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越牵挂自己的家乡。直到2015年1月2日先生离开我们。直到今天,他的温暖还留在我的手背上,留在故乡的山水之中。

我与著名翻译家、学者、画家高莽先生的交往,源于书。2014年,我的散文随笔集《做个真正的读书人》将要出版,好友自牧说请高莽先生题写书名。因为实在有点高不可攀,我以为自牧兄不过说说而已。没想到,几天后就收到了高老的题签,还有一幅隶书斗方。一个让我高山仰止的翻译大家,就这样走进了我的读书生活。

2016年6月28日,我到北京农光里拜访他时,正值夏季。农光里院中那一架紫藤是多么茂盛。90岁的高莽先生幽默风趣,笑语朗朗。他与夫人都出生于1926年,属虎,书房也就命名为“老虎洞”。这是一个以书为生的人,几十年如一日,勤于翻译、写作和画画。是他,第一个把保尔·柯察金译介到中国,第一个向中国读者介绍了俄罗斯墓园文化;从普希金到帕斯捷尔纳克、阿赫马托娃,他所译介的俄罗斯、前苏联作家作品难以数计。他是当之无愧的俄罗斯“友谊与和平”勋章获得者。

这位《世界文学》前主编,更用画笔为中国和世界众多文化名人留下了生动的面影。有趣的是,由于他的翻译作品多署笔名乌兰汗,绘画多署本名高莽,有人竟产生了为何让一个画家当《世界文学》主编的疑问。的确,他的画名很盛。在我与他交往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为我画了两幅肖像画,并为我们创办的垂杨书院题词,还为书院创作了一幅鲁迅像。2017年3月,我到北京取回鲁迅像时,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此后病情加重,10月6日深夜离开了我们。这幅画,是他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幅水墨画。北京八宝山殡仪馆,我与他的众多文友、学生在连绵阴雨中与他告别。悲痛之余,我感觉先生可以放心地到天堂著书立说了。因为他在人间的功业已经完成,他所留下的丰厚文化遗产,足以长久地温暖大地和天空,温暖读者的心田。

曾经每年这个时候,吕老和高老都会收到我的新年贺卡,我也会收到他们的温暖祝福。天堂没有地址,我们好几年没有相互问候和交流了。我知道他们在那里一切都好,因为两位老太太也已赶去陪伴他们了;更因为天堂就是一座图书馆,他们可以在那里安静地读书、写书,不会再受到这样那样的“运动”干扰。他们自由了。那曾经的玉桃园和农光里,也在我心里成了一个象征。或者,更像一个人间与天堂之间的驿站、邮局。我可以通过那个电话、地址,随时听到他们的声音,看到他们的面影。

吕剑先生和高莽先生,离济南稍微远了一点,我要给他们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李心田先生、任孚先先生、朱德发先生、邱勋先生、刘玉堂先生都在济南,在英雄山路、在岔路街、在山师、在历山名郡、在八里洼,不远,还是去拜访一下好。我要去告诉他们,新年第一天,很冷,但阳光很好;更重要的是,窗外的玉兰正在含苞,很快就会开放。天上人间,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也都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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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芜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莱芜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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