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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忠实先生的一面之缘

济南日报 2016-06-26 16:34 大字

■屈焕新看到陕西籍作家陈忠实先生溘然去世的消息,心中不禁为之一颤。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在西安曾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我把这次见面记录下来,权作对先生的告慰和纪念。

邓小平南巡讲话不久,全国掀起新一轮的“下海”潮。当时年轻气盛的我和几个文化圈的朋友心血来潮,决定在商海里一试身手,地点就选在文化古都西安。当时我在家乡鱼台县一个行政机关做小吏,也刚刚结婚生女,照常理发展下去,应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和安逸的家庭。但年轻的心总是不安分的,尽管遭到家人和朋友的一致反对,终于还是在1993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里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向西的行程。

我们把地址选在了西安高效密集、文化深厚的雁塔区,很快注册了文化公司。靠着青春的激情和下海初体验的冲动,不到半年,公司便打开了局面。因为是文化公司,因为在文化古都,也因为个人对文化与生俱来的沉醉和虔诚,于是,便有意无意间与当地的文化圈和文化人越来越多地接触起来。

西安向来是“盛产”文化和文化人的地方。当时炙手可热的代表人物就有电影圈的张艺谋、巩俐等,文学圈除了英年早逝的路遥,还有陈忠实、贾平凹等。

那时,陈忠实和贾平凹正分别以长篇小说《白鹿原》和《废都》而震惊中国文坛。贾平凹正因为一部“以下删去……字”的《废都》被逼上风头浪尖。我们原本打算先去慕名拜访贾平凹先生的,可朋友告诉我,贾平凹费尽心血创作的这部长篇小说仅给他带来6万元的稿费,却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和厄运。他因此刚与结发妻子离婚,自己又得了严重的肺病,他的读初三的女儿的心理和学习也因此受到很大影响,现在不便叨扰。这位朋友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问自己的儿子将来想干什么,儿子坚定地回答:当作家,像贾平凹那样的大作家!朋友便带着儿子来到贾平凹家,看到空荡荡的院子里杂草丛生,乱糟糟的屋子里灰尘遍地,墙角坐着一个垂头丧气、蓬头垢面的老头。朋友指着老头对儿子说:这就是大作家贾平凹。儿子惊愕地看了一会,转身跑了,从此彻底打消了当作家的念头。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无从考证,也无须考证。但当时——乃至古往今来的文人大多清贫凄苦,命运多舛,却是不争的事实。就连孔子都曾慨叹:君子固穷。

1994年夏,长安的一位朋友打来电话,说有一位重量级的作家来长安,你们可以聘请他做文化顾问。长安县在西安的南面,距离我们的驻地只有十多公里,现在已改为长安区。我们在宾馆见面时,不用介绍,一看相貌、身材和着装,便知道是陈忠实先生了。我曾经是改革开放之后那一轮文学热的追随者,曾经创立民间文学社,担任过校办文学刊物的主编,拜会过鱼台籍作家李贯通老师,有一些豆腐块式的文字被铅印在报刊上。陈先生时任陕西省作协主席,而贾平凹是西安市作协主席,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小说家,能和这样的文学大家相识,自然倍感荣幸。

陈忠实是典型的陕北汉子的形象,长长的国字脸,雕刻版的皱纹,高大健硕的身材,浓重的陕西秦腔,传统的西北装束,特别是腰间别着的长杆旱烟袋尤为凸显地域特性。现在想来,如果陕西要找一个形象代言人的话,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陈先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寒暄过后,我们便请陈先生和那位朋友在附近的一家酒店吃饭。酒店并不大,却也整洁雅致,因为之前曾多次来这里,这次又有大人物光临,让小店蓬荜生辉,因此,店老板显得格外热情,服务也格外周到。朋友知道陈先生的口味,我们就听从朋友的安排,点的大多是陈先生喜欢的地方名吃,并不破费,这点和山东人以多为荣的待客习惯明显不同。朋友介绍,陈先生喜欢喝高度酒,而且酒量很大。我们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决定开怀畅饮,与先生一较高下,绝不能辱没了山东好汉豪饮的名声。

我们便要了高度的杏花村酒和当时还算时髦的红塔山烟,陈先生对酒关注了几眼,对烟则不屑一顾,娴熟而从容地抽出自己的旱烟袋,装满自带的烟叶,有滋有味地喷云吐雾起来。我虽然也有多年的烟龄,但从没有抽过旱烟,这种抽烟的样子只在儿时的记忆和电影中见过,因而感到几分好奇。陈先生看出了我的心思,便用长袖口擦了擦烟袋嘴,把烟杆递给我,我学着陈先生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抽了两口,浓烈的旱烟立时让我咳嗽不止,连忙用餐巾纸擦干净烟嘴,送还陈先生,笑着说:我这小人物,享不了大作家的鸿福!满桌人哄堂大笑。

陈先生说话很随和,样子很敦厚,带人很亲切,虽是初次见面,却让我感觉像是一位追随多年的师长,很快就没有了拘束感。席间,我们并没有过多的谈及文学和小说,这似乎有些意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会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以免关公门前耍大刀,自讨没趣。陈先生也未必知道我们是文学青年,他也许认为这对我们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中间的这位朋友虽然和双方都熟悉,但他却不是文学圈的人。我们也没有说许多对陈先生五体投地之类的谄媚肉麻的话,谈论更多的是陕西与山东两地文化、景物、饮食、风俗的异同,这样的谈话自然而轻松。

酒过三巡,陈先生突然转换了话题,提起了足球,而且神情非常专注,谈得很专业。我也算是个业余球迷,比起陈先生的专注和专业来,很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一个陕北农民模样的长者,一个赫赫有名的乡土作家,对高大上的足球如此情有独钟,这着实让我感到意外。陈先生提议,每人再喝一杯结束,回宾馆看球赛。那时正在举行世界杯,他提议时距离比赛开始已不到半个小时,这才知道,原来此时陈先生的心思在足球上。我们不好违拗,只好草草收场,原打算领教一下陈先生的酒量的愿望落空了。

回到宾馆,球赛正好开始,陈先生从新又拿出他的旱烟袋,把烟灰缸放在床上,神情专注地跪在——而不是坐在床上——而不是沙发上,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也没有心思和我们说话,只是偶尔随着皮球的滑门而过而高声叹息,或者随着皮球的应声入网而叫好。那种状态完全不像满脸沧桑的五十多岁的老汉,更不像下笔千言的文化翘楚,而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纯情少年,甚至忘乎所以的无邪孩童。原来,一位已经站在文学高峰的巨匠,他的内心竟然是这般的纯净!也许,正是始终保持着这种纯净的内心,才能写出那样纯朴、真情的作品——这才是一个纯正文人的真性情、大性情!

期间有人怯怯地敲门,怕影响陈先生看球,我和朋友悄悄开门出去,是几个衣着朴素的乡村干部来向陈先生求字的,我这才知道原来陈先生还喜欢书法。朋友留下来人的姓名、求字的内容、联系方式,说一会转给陈先生,我们又回到房间和陈先生一起看球。

比赛结束,陈先生自言自语地对这场球赛作了简短的点评,对我们说了些鼓励和祝福的话,在宾馆前和我们合了影,约定有空到我们公司看看,就匆匆地走了。

我在西安一年多时间,结识的人虽然不少,可一晃二十几年过去,现在能记起名字的已经寥寥无几,但与陈忠实先生的这一面之缘却至今没有忘记。

一个文人的作品不死,他就永远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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