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庆笔下的潍县民俗

晚清名士陈恒庆(1844——1920)字子久,山东潍县人,少年颖悟,读书勤奋,1873年(同治十二年)乡试中举人,1886年(光绪十二年)进士及第。他在其《谏书稀庵笔记》(以下简称《谏书》)中,有不少篇章涉猎到潍县古老的乡风民俗。今择录若干,以飨读者。

外地移民到潍县亲如同胞

陈恒庆在其《谏书·同胞》一文中说:共和以来,国人都说汉、满、蒙、回、藏五族是同胞。同胞原指同父母所生的兄弟姊妹,也指同一个国家的各个民族,亲爱如兄弟姊妹。潍县的老百姓古来就亲如同胞。这是因为明代初年,由于兵荒马乱,当时潍县的原居民已经“孑余无多”,于是乃迁他省之人,来到潍县落户。同村迁来的,人口无多,彼此相依为命,亲如骨肉。旧传姓崔的、姓蒋的、姓唐的、姓田的共为一家,姓苟、姓陈的为一家,他们居住在一起,虽然各仍其姓,而亲如同胞,数世不结婚姻,说明了古来民风之醇厚。陈恒庆的祖上是在明初因为做官从直隶沧州来到潍县的,这一陈姓与前述的苟、陈并非一家,后来潍县的陈姓也越来越复杂,有自昌乐迁来的称“房氏陈”,有迁自外省愿意联宗者称“附支陈”等等,他们之间都世有辈次,为兄弟、为叔侄,厘然不紊,二百多年间,潍县陈氏同姓不通婚,谨守此礼。不像相邻各县有什么“王王氏”、“李李氏”等。

城乡居民无论穷富都节俭

陈恒庆在《谏书·言俭》一文中说:潍县的农民,素来节俭。早晨天刚放亮,背上粪篮,到处拾粪,遇到一草一木也捡起来。到秋后,虽然粮食、柴禾都上了场院,在秋风萧瑟树叶纷飞的时节,勤快的农家子弟,编竹为大筢,漫山遍野拖筢而行,须臾盈筢筐满,负至家中,积蓄于茅屋庭院,如栉如丘,做饭生火、冬来取暖,还可以挑着卖给城里人,换来钱币买成布匹为过冬添衣,像这样的家庭,必能有饭吃,让一家老小温饱安然。

潍县的富绅人家能够珍惜一丝一缕者,其家道殷实也必能持久。陈恒庆以其表兄郭寅生为例,寅生父为中丞,簪缨累世,但他十分节俭,一件羊皮袄穿了数十年。平素在家着旧履,出门才穿新鞋,这样一双鞋预计要穿十几年。他家冬天生炉子,上有铁盖,不让火烧旺了,以免费煤。其子弟也同样节俭。当年曹鸿勋未中状元前,曾在郭宅教家馆,他刚戒责了生徒要拨炉盖点烟吸,郭家的弟子,一手拭泪,一手盖炉子,其家教由此可见。因此,郭家有良田千顷,大厦千间,子为翰林,成一邑巨富,盖其家法流传已阅二百余年矣。

开明士绅引领移风易俗

《谏书》中有不少篇章记载了潍县的不少乡绅豪富。处事开明,急公好义,办实事以移风易俗的故事。在此,仅例举其《杨孝廉》一文中记载他的姻丈杨蕴轩(字玉相)捐万金建考院并率先在潍县设牛痘局的事。

天花曾是世界上流行的一种可怕的传染病。清代十三位皇帝中,就有顺治、同治二人死于天花。在潍县每当天花病疫蔓延,老百姓家里有生天花的,赶忙在门前挂出红布条,到庙里烧香求神拜痘疹娘娘,祈求保佑,虽有治疗豆疹的中医,但是仍然死人无数,侥幸活下来的,脸上也留下了许多麻子。直到19世纪初,国人才逐渐学会以接种牛痘疫苗的方法,来避免天花传染流行。

清道光年间,潍县城里的举子杨玉相(1788——1861),家道殷实。他在山东鱼台县当训导时,曾到京都参加会试,虽未中进士,但他却由此开了眼界。当时,他亲眼见到,京都的广东会馆开设保婴局,为婴儿施种牛痘,并听说能让孩子一辈子免生天花。杨玉相辞职回到家乡后,当时又值潍县天花蔓延,他先是组织十数名亲朋好友,带着他们的婴儿,由他带领,出资雇车、免费食宿,不远千里,到京城接种。后来,又在县城创办了牛痘局,自己花钱从京都买来牛痘疫苗,并聘请名医,每年春天,在自己宅内开设种场,每天总有上百名婴儿前来免费接种。一连二十多年,“全活童男女十二万有奇”,他是潍县一带提倡接种牛痘疫苗的第一人。

天性仁慈、乐善好施的杨玉相,为振兴儒学,又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会同陈官俊、刘鸿翱、田继聪、郭梦龄等缙绅名流十九人,出资二万缗,历时三年,大修了学宫。杨玉相因亲眼看到当时潍县城乡每年有上千名应童子试(入县学考试)的学子,雨天在临时搭建的席棚里外挨淋。他又于咸丰二年(1852),独自捐出四万缗(一缗顶1000文,俗称一吊钱)在县城东门大街置地建成了有四十多间房屋的潍县考院。

陈恒庆文中还提到:他十余岁时见到的这位姻丈,“身仅中人,白须下垂,和蔼可亲”。那时,杨玉相拉着陈恒庆的手,在杨家的庭园里,观赏梅花。园里还有七八头小鹿和仙鹤,真是“麋鹿濯濯,白鸟鹤鹤,飞走于茂林修竹之间”。原来,杨家的庭园,平常时间是大门敞开,谁有兴致愿意进园来观赏,就尽管前来呢。

《谏书》中还有若干篇章涉及到潍县古老的婚丧习俗,对于某些习俗的来历、演变,作出了解析,因限于篇幅,在此不摘记。

图为陈恒庆《谏书·同胞》图片。陈瑞曾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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