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上那段情 颜道斌
我常常把纷杂的记忆翻到最醉人的一页，那一页是绿色的，仍储藏着绿叶的印痕，在绿叶印痕的记忆里，有丛林筛下的阳光，有岁月漂白的花瓣，斑斑点点，重重叠叠。虽说岁月已漂白了两鬓，枯萎了青春的时序，但在脑海里总萦绕着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那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为配合“农业学大寨”的热潮，我创作了现代歌剧《湖上红莲》。为把红莲塑造成江水英、柯湘式的英雄人物，济宁地区文展馆的陈道庭老师安排我到微山县微山岛上一个渔村体验生活。公社文化站的同志把我安排在一个村民家里，说：“这家有一个高中毕业回村的女知青，是村里的团总支书记，能写一手流利的好字，工作很细心，会给你很多帮助的。”
漂亮，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在她转过身来的时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尤其是那双水灵灵黑亮的眸子，透着一股灵秀劲。在这么一个偏僻、交通不便的微山岛上，我绝对不相信能有她这种女孩儿，但眼前分明站着一个。
白天她带着我摇着木筏在微山湖上穿梭，时而进入荷花丛，时而穿越芦苇荡，时而在湖边参加渔民围湖造田轰轰烈烈的大生产劳动。一天下来，着实有点累。晚餐简单却很新鲜，细嫩的鱼肉和鱼饼子不由得让我更感饥肠辘辘。时间一长，很自然我成了这家人的好友。做饭时，她总是细心地交待:“妈，做菜别重样，鱼要做新鲜的，城里人难得吃到。”她每天都会把我床上的被单整理一次，并把棉絮垫厚一些，说这样睡着才软和。
夜晚，渔岛真静。银盘似的月儿在芦苇尖上冉冉升起，水上飘着淡蓝色的雾霭，使整个湖面显得柔和而又恬静。我在灯下写着剧本，她在一旁忙碌着，一会儿倒水，一会儿为我驱蚊扇风。还把我写的草稿一页一页进行誊抄，字迹清晰秀丽。
渐渐地，她占据了我的心。她的声音无时不在我耳边萦绕，她的倩影无时不在我眼前晃动，我静静地听湖上鱼儿的戏水和水鸟争鸣，我痴痴地望着满天红霞，悠悠思绪，拂不去，扯不开，半天不见她便精神恍惚若有所失。说来也怪，一个年轻具有朝气的红莲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灵感一来，红莲的形象跃然纸上，加快了我写作的进度。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在她的关心照顾下，剧本很快写出来了。头天晚上我给她说，明天我要回滕县文化馆把剧本交领导审稿，然后再送济宁地区文展馆进行排演。她立在我面前，眼圈红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盈满了泪水而更加水灵起来。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凌乱的脚步踏碎了地上的月光，也踏碎了我心中的一片温柔与宁静。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把粮票和钱交给了她妈，结清了生活费。她垂下头，慢慢地从小布包里取出一双鞋垫，递给我：“你走吧，走你应该走的路，做你应该做的事！纳得不好，大小是点心意，看见它，就像看见了微山湖，看见了我……”
我凝视着鞋垫，针脚匀称，细密精致，上面用彩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红莲花。我想，一定是她在劳动小歇时，比着红莲花一针一针绣出来的，不知绣进了多少情思、多少幻想、多少女儿家怦怦的心跳呢！
我们分开后，都没把对方忘掉，都一样在内心里珍藏那一段日子。六月的梅雨遮住了邮路，打湿了一封封怅惘的信。从此，我们都只能从心灵深处感知彼此深切的情感。时常在心头刻下几缕目光，以及目光牵着的微山湖和闪着粼粼波光的湖水，还有些许幼稚的抑郁。有时再也无法摆脱被那目光抽打的有些微甜的阵痛。你在湖的西岸，我在湖的东岸，却好似隔了一个太平洋，彼此遥遥相望。尽管微山湖莲藕的根须延伸，尽管岸边芦苇的枝条绵密，我们却没有再对视的机会，各自写着各自的人生，作为梦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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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山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微山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