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多年的洋油灯 杨建东（滕州）
你开开家门，伸手按下开关，电灯亮了，如今的灯具五颜六色千姿百态。说起洋油灯，年轻人一脸茫然，仿佛给久居深山老林的老汉介绍“神九”空中对接。要说秦皇汉武点什么样的灯，咱没见过，要说洋油灯，我可以说几句给年轻人听听。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在微山县上学，每当放假，父母就让我姐弟俩回老家滕州大坞镇袁村过几天。天黑了，整个村子黑咕隆咚，只有小河发点光亮，我问奶奶怎么不点灯，奶奶说点灯费油。那时家家都这样，小孩写作业、来客来长辈、商量大事或干家务活才点灯。油灯可以在集市上买，也能自制：用小瓶子做，瓶盖上打孔，穿个细铁管，管内有灯芯。商店里卖一种高级的，有玻璃罩，能调节火苗，主要是公共场合用。农村不说煤油灯，就叫洋油灯，火苗比打火机的火苗还小，但在黢黑的农舍里毕竟是光明。小孩猜谜语说“一个红辣椒，三间屋盛不了”，谜底是油灯，说火苗的光能照三间屋，许多有关油灯的歇后语流传至今。乡村有个特点，邻居串门，天再黑也能摸到某人的家门，凭声音断定是谁，坐在黑屋里拉呱，只见黑暗中烟斗一明一暗。有一次家父回到老家，奶奶点着油灯，堂屋里男女老幼十几人围着油灯拉家常，但见四壁全是大大的人影——快50年了，此情此景像刀刻一样清晰地刻在我的记忆中。
大人不舍得点灯，小孩又不想睡觉，到哪玩去？都跑到村中的石桥上，皎洁的月光照在古老的石桥上，照在清澈见底的小河上，照在老少的人身上，大人坐在桥上谈天象话桑麻说古今，有人来了兴趣拿鬼怪吓小孩。月儿西沉，人散曲终，只有“长沟流月去无声”。
酒桌上更有风土气息，在桌中间垫高油灯，老眼昏花的人看不清菜，只管夹菜往嘴里填，嚼两口才知道是什么菜。1975年以后，部分农村通了电，主要是农业生产用电，乡村的红白宴席用电需给支书请示才能用两天。
落后的时代早已过去，洋油灯也在时代的变迁中销声匿迹，它是古今灯具家族中的一员，它在乡村堂屋八仙桌上和床头橱上站立了六七十载，春夏秋冬，人们叫它干活它就热心干活，但该淘汰它们时整个村里没人说这个小灯伴随咱几十年了留下作纪念吧。许多老祖宗用过的旧物在人们喜新厌旧的心态下消失了，许多承载乡村记忆的实物被废弃了。八十老妪对孙辈回忆灯下纳鞋底、耄耋老叟忆起灯下念书，这时若能拿出收藏几十年的陈旧的小油灯，想办法弄亮它，那种回忆该是多么鲜活多么有趣多么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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