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恩师 □张宗明
今年是著名画家张宽百岁冥寿,其公子小宽先生正在筹备张宽遗作画展。作为追随宽老学画十多年的老学生,当以笔忆的方式记述下宽老的音容神采。
宽老是2009年4月的第三天辞世的,在这早春的清晨离去,走完他八十八年的艺术人生。如今宽老去世11年了,亲友们还清晰记得:在2008年的盛夏,宽老在应一画友之索为其作画时猝然倒在了画案前,随即入院抢救治疗,之后的十个多月的时间里,宽老不肯向病痛屈服,顽强地同生命抗争。我是在路上邂逅其子小宽先生时,才得知重病的宽老已由蚌医附院转至二院五楼的一个单人病房治疗。当日中午奔赴探望见到他时,宽老是人事不省的。望着他安详沉睡的情状,心中不禁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楚,从1997年由人荐至其门下学画,十二年间耳提面命、谆谆教诲的情景不由又历历在目……
之后,我再去时他的二女儿在看护,宽老还是沉睡状态,这成为在他生前我俩的最后一次相见,只是昏睡中的宽老已经全然不知了。
宽老是不喜欢隆冬的萧瑟和肃杀的,即使是在画寒冬干涩的楝果,他也要用响亮的金黄色为楝树扮装,让其精神抖擞地在风雪中飞舞。
宽老喜欢春天,他说过“我爱春天的花朵,更爱如花的祖国”,宽老要将他生命的终点选择在缤纷灿烂的春天,那怕是用“鼻饲”的方式来维系,宽老也奋力抗争到春天才肯离去。
春天,是四季之始,万物复苏。春天,蕴含着的是美好、是希望。我想,宽老之所以要选择在春天离去,他是要将美好和希望留下啊。是的,宽老已将这美好和希望留在了他的丹青佳构中。
不是吗,1978年历经“文革”磨难的宽老,以《老梅逢春更著花》为题创作了万花竞妍的红梅图,表达了一位老艺术家欣逢盛世、老当益壮的雄心;为迎接祖国科学春天的到来,1987年他又饱蘸深情,以前人从未入画的泡桐花为题,创作出了六尺整纸巨作《盎然春色》;为讴歌不屈的生命,他将在春天踏青时发现的一株幼小的杂树携来入画,以《峥嵘》冠名而引人入胜,使人生发出无限的遐想;还有那幅《春雨》,更是将“如花的祖国”复苏、振兴的风尚化融于诗一般的意境中了……
作为晚生后辈,我由衷地钦佩宽老。从我同他相识的第一天起,对宽老,我始终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敬仰和尊敬,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他待人的诚挚、诲人不倦而不图回报,是因为他助友人的竭力和慷慨,还有他的无私、博大的胸襟和执著艺术、学不可已的求索精神。参加完宽老的追悼会,我被小宽先生动情的话语深深打动了,也想撰文,用文字记下同宽老间的浓浓情谊。
但是,当提笔伏案时,却满是涌塞心中的无法言状的沉郁之感,不知从何写起。无奈之下,只能翻拣出手中存有的同宽老有关的画作、图片、集册,无目的翻阅着,一幕幕情景便逐渐清晰起来。
“《苍松鸲鹆图》笔简意赅,颇有名家风范,是宗明弟子佳作也,己卯年大宽题”。这是宽老第一次为我的画作题跋,记得他当时鼓励我说:“好好画,坚持画,将来你是能画出来的。”一句平凡的话语成为我埋首画案十多年的内在动力,因为我坚信宽老是不打诳语的,作为名家,他是在画中看到了悟性、感觉和潜质,也是对我寄予厚望,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我要将绘画作为自己毕生的事业追求,这不仅是为宽老的希望,更是为自己能学有所成,不枉度人生。
2000年,我曾以油画的表现形式绘制了一幅一米五见方的《张宽肖像》。画完后正是炎夏的中午,当时很是激动,也管不了正是宽老午休的时间,就打电话报告他,立即骑车拿着画来到了步行街宽老原来的住处,请他过目。宽老的老伴当时还在世,因病在床休养,对我的鲁莽他也不生气,像平时看画一样给我仔细讲解,指出不足。还有一次,我的国画作品《寒雪栖禽》想自由投稿送选由中国美协和曲阜市政府联合主办的《纪念孔子诞辰全国画展》,当时宽老的老伴病重住在蚌埠市第三人民医院,就是在看护老伴的间隙,在病房里,宽老给我讲画并提出修改意见,最终这张画入选了此项展览,这是我目前入展的唯一一件由中国美协主办的全国画展。
2002年金秋,我向宽老报告:以近几年学画中积累下的七十件作品举办一次个人画展。宽老当时的态度是审慎的,他说“个人画展要慎重”,言辞中表露出不是很赞同。他是怕我若因作品不成熟而招至非议,会使我在习画的道路上遭受不必要的挫折和打击。
当时,我实是骑上虎背下不来了,因为我事前已四处托友人敦请了刘子善、马自强、王涛、郭公达、方茂鸿等十多位名家濡毫拨冗,题画致贺。宽老是仁厚的,他并不因我的违命而心生间隙,还画了幅四尺整宣的作品《亭亭玉立,一尘不染》为画展祝贺,且在开展的当天上午就早早来到了画展现场,与美术界同道们赏评作品,合影留念。时至今日,一想起这件事,还令我感动不已。
在我的记忆中,宽老身上有股凛凛直射的浩然正气,并会在平常的言行中生化成一种威严。我经常去宽老家中请教艺事,有一次宽老在为我看画讲画时发现我被开着的电视吸引,不太专心,他也不直言批评,而是缓缓起身上前两步,伸手关掉了电视机,又继续讲画。还有一次,他给我一张《翠鸟墨荷图》让我回去临习,在下次我去时不见我出示作业,便直接收回了那张画作,这种无声的师者的威仪令我心生敬畏之情。
宽老对我是厚爱有加的,我的点滴进步都倾注着他的心血。他曾带我一同到佛山,去参加石景宜艺术馆的名家雅集,以拓宽艺术视野;他多次为我作品题跋,还动笔修改,且合作过一张六尺大画《梅石品德》;他曾让我持手书信札往阜阳,从他一个老学生——书法家庄传林先生处运回一批画册,庄先生也是七十开外的老人,见信札后跟我很快熟悉起来,还为我画作题诗,赠我一件书法作品;他还将一些经历和创作过程告诉我,使我有素材写了一批文章见诸报端,如《画缘》、《张宽同苦禅巨作五鹰图》、《满纸皆春色,无画不深情》、《从张宽墨荷图说开去……》等。以前,我对古贤评画“人品画品”之说不甚理解,不以为然,自跟从宽老习画后对此认识日渐深刻起来,这是宽老身体力行诲育的结果。
宽老对我在成长道路上的帮助是巨大的,而我对他却无丝毫的报答,只是在每年的春节去问好拜年,仅此而已。宽老从不介意,他最高兴是看到你的进步、看到更多更好的作品。他经常说“要靠作品说话”,但年轻人心浮气躁、急功近利是通病,我也不例外。记得在2007年冬,上海《人民警察》杂志两位编辑老师来蚌采访我的艺术成长之路,我想请宽老为我题词,作为权威评介。当时还煞有介事地以楷书在荣宝斋购回的水印宣纸信笺上给宽老写了封长信(因宽老晚年耳朵失聪,同人交流多用“笔谈”,就是你写他看,然后他说你听),记得信中写道“……璜翁题门生苦禅画作有‘英也夺我心’句子,故请题词……”,没成想一向对我携佑有加的宽老却对我的要求置之不理,坚辞拒绝了。对此,当时我不甚理解,事隔有年,如今我也年过不惑,方才明白宽老的苦心,艺术是寂寞之道,靠名家“捧”起来的作品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的,但凡志存高远者又焉能是趋名贪利之流。这件事对我教育至深,从艺的心境也从此大变了……
师生情笃,往事如烟,不能尽述。
文末,我想写上如下的话:逝者如斯,生者戚戚。宽老西去,我们不仅是只有纪念,可做和能做的事还很多,传承、宣传、弘扬张宽先生的国画艺术,让张宽国画艺术为新时期精神文明建设发挥良好作用,不光是我们的心愿,更是我们未竟的责任。
□后记
张宽(1921-2009),安徽涡阳人,早年毕业于安徽学院艺术科,受业于余种先生,安徽著名画家,以花鸟名世,曾任安徽省政府参事,省文史馆研究馆馆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蚌埠文联名誉主席,出版有《张宽画选》,生前先后在中国美术馆、欧美、日本举办过个人画展。1997年我经时任蚌埠文联主席的谢克林先生荐至其门下学画,对先生画梅、荷之法研习日深,多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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