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岸堤草青青

临沂日报 2020-05-08 10:17 大字

多年后回顾往事,除了感到倍加温馨外,也让人多了一些思考。

1983年12月21日,我的日记这样写道:“白天看看《诗经》中的《氓》,仔细地欣赏一下,下一步打谱好好学中国古代文学。”在此前的12月14日我到岸堤中学报到,接手的是高中一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课,并担任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作为一个中专毕业的人来教高中,自己感到有些压力,于是我开启了主动地有计划的自学过程。这次系统学习,让我一直以来在很多方面受益匪浅。

初到一个新单位,一切都那么新鲜,我先了解学校的基本情况。学校位于汶河北岸,是1966年建的,占地48亩。我去的那个时候,已有教室12口,其他房产78间。高中阶段在这年刚开始实行三年学制,学校里有4个高中教学班;初中此前已经实行三年制,已有6个班。校园大门口朝北,南面本来有个大门口,不知什么原因早已用一堵矮墙垒死,外边农民已经盖上房子,想再开通也已经不可能。

因为有些事情还需要协调,我12月19日才拿到教材,上了两节语文课。12月26日是星期一,下午安玉增校长就听了我讲的一堂课。我当时是这样记的:“讲得还可以,只是学生基础差,课堂气氛不活跃。”

有时到汶河岸边去玩,我们会从南门的墙头上翻越过去,因为很多人都习惯这样,那墙上插脚的地方甚至都变得光滑了。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从学校北门出去,转向岸堤大桥西边的汶河北岸,或在沙滩散步或到水中洗澡,这都是很惬意的。那个时候,汶河沙滩洁白纯净,白杨树高高挺立,树下杂草青青。河中水流清澈,随意在沙滩上挖个窝,稍等一会儿就能直接饮用里面泉出的水。

除认真教学外,努力搞好自我学习,这是我此前就养成的习惯。在原单位我一直学着英语和日语,并业余读了很多文学类书籍,也继续着自己的文学创作梦。这时候,我的手头已经陆续购买了大学中文系的几乎全部系列教材,并且都是当时最好的。如《现代汉语》《文学理论基础》《写作基础知识》《外国文学简编》《中国当代文学史初稿》《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国文学史》《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写作知识丛书》。有的我还买了双套,如《语言学概论》(叶蜚声、徐通铿和高名凯、石安石),《古代汉语》(郭锡良等主编的三卷本和王力主编的四卷本)等。只是以前对大学教材的学习时松时紧,没有太下苦功夫而已。

非常幸运的是,进入1984年1月的时候,传来了曲阜师范学院要招收专科起点的三年制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函授学生的消息,尽管我不符合报考条件但学校还是写出我已达到专科水平的证明让我报了名。我前一段的学习,也阴差阳错地契合了这件事儿。报名后,我开始更有劲头的学习,主攻这次考试的《写作基础知识》《现代汉语》《文学理论基础》《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国文学史》,其中后两种都是三大本的。4月初就要考试,啃完这些不努力绝对不行。早上学生早自习的时候,晚上临睡前,白天的所有空隙里,我都会认真通读、努力记忆这些书中的知识。

春天来临,天变得越来越长,特别是下午饭后、晚自习前有相当一段时间很充裕,我会拿上一本书,迎着西下的夕阳跑到岸堤大桥以西汶河北岸的沙滩上背诵准备考试的内容。那时候初中班里有一个叫王永军的学生(他现在是临沂信息工程学校的老师),喜欢跟随着我去那里。沙滩上,新长出的嫩黄色杨树叶在我们头顶不断摇动出轻微的刷刷声,地上的各种青草在不断蹿高,茁壮生长。沙滩上有一个个漏斗形状的光滑沙窝,是一种叫沙窝螺的小虫子在沙下转悠出来的,后来才知道这种小虫学名叫蚁狮。用手一翻最底部,那可爱的小虫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它的全部努力也就前功尽弃。有一种草我们都叫节节子草,长得节段分明,用手一拔就断开,再插进去好似根本没有被动过的样子,也很有趣。在这里,我让这个学生拿着我的笔记本或者教材提问,我口头回答让他看是否答得全面准确。我俩就这样,一问一答,紧张有序。累了的时候,我们会躺在细细的干净沙滩上,一边看着蓝天,一边随意地捽着沙地上的小植物,胡拉八侃一番,放松一下。我俩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傍晚时光,也结下了至今还交往的情谊。

通过两个多月的业余学习,自己觉得有点把握的时候,考试时间也就到来了。

我们学校有两个师专刚毕业不久和一个早期山东师院专科毕业的同事,与我同时报考这一专业,他们的家都在县城。4月5日下午,我自己乘车从乡下到达县城住下,第二天乘坐11点的车去沂水县城住进沂水旅馆。考场设在沂水师范学校。第二天上午考古代文学觉得还比较容易,下午考文学概论我答得还可以但感觉不够规范,第三天上午考的是现代汉语和现代文学,出场时候同去的三个人都说《茫茫夜》的作者答不上来,我顺口说了一句:“蒲风,《茫茫夜》是一本诗集,他的代表作啊。”他们三人都一愣,显得有些尴尬:“我们都不知道。”我一下觉得自己这样说,显得太不谦虚了。下午考写作,作文题目是《滴水穿石的启示》,也觉得写得还不错。那个时候交通不便,考完试后已经无法返回。第二天时间宽裕,我先去沂水新华书店转了转,买了《绞刑架下的报告》和《烟》两本书;到界湖后又去书店转半天,买了《芙蓉镇》《外国短篇小说》《圣经故事》《阅读与欣赏》等,然后才坐车回了学校。

刚参加完这场考试,省教育厅要进行的一场教材教法过关考试又到来了,考试时间是4月29日。我对高中教材还不太熟悉,作为高中语文教师这个“关”会过得怎样心中是没有底的。据说上边分析当时师资力量相对薄弱,很多老师不胜任当前教学。这次考试是第一次全省大规模对任课教师的统一考试,是对教师教学能力的集中检验。还说考试不合格者,将做出相应的调整。我因为前一段时间集中应对曲师的招生考试,根本没有顾及过这场考试,更不用说怎么准备了,所以回来后才“抓了急窝子”。学校又召开春季运动会,我得给写开幕式、闭幕式讲话,还当点录员等,班级教学和管理也有很多事要处理。但我还是抽空把整个高中阶段的语文教材大体看了一遍,考试时间就又到来了。4月28日下午,我坐车到县城,在迎宾旅馆住下,第二天的考试被安排在县实验二小。考试过程中觉得题目并不难,自己做得也还比较顺利。

这两次重要考试以后,自己的学习更进入一种自觉状态,时常暗下决心为文学而奋斗。读姚雪垠《李自成》、杜鹏程《保卫延安》、李存葆《高山下的花环》,读《老残游记》等,也购买《黎明拾穗——诗刊社1981—1982年优秀作品选》来阅读。就是准备好好学习,好好写作。

5月21日,我收到临沂地区教育局的一封信,通知说教材过关考试成绩为80.5分。在语文科来说最高,比很多大专毕业生高二三十分,成绩很不错。紧接着5月23日曲阜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也来了,我们学校4个去考这个专业的,只有我考上了。全县一百多人参加考试,且大多都是专科学历的,结果仅仅被录取了15个人。这两件事,在学校里产生了很大反响,甚至有一种“大专生考不过中专生”的说法,让同去考试的人感到有些尴尬,我也就更不敢张扬,只有默默干活的份儿了。

应该说,这两次考试让我在学校里立住了脚,作为沂南师范毕业的一个中专生,在这里教高中,很多人本来是不服气的,到这个时候不服气也没法流露出来,只能认可这一现实了。当时整个大环境还是很好的,学校觉得很有面子,觉得我是给单位争了光,领导们大加赞赏,在多个场合表扬我,同事们也大都默默赞许着。学校还把我列为党员发展对象,在那次严格整党后首次发展党员的时候,把我发展成为了一名党员,时间是1985年10月。

三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学习让我收获了很多,也为我后来的人生之路打下了比较扎实的基础。

回望岸堤,汶河依然横亘在那儿,春天来临,堤岸上依旧碧草青青。

◇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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