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研究院之辟雍广场
孔子研究院坐落于孔子的家乡曲阜，是唯一经国务院（国办函[1996]66号）批准设立的儒学研究专门机构，由两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先生主持设计，张锦秋、孟兆祯、王炜钰等参与设计。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春秋左传正义》）对于古人来说，天地万物都是有序的，自然与社会秩序是统一的。这种观念一直影响着中国古代建筑，在建筑文化上有着显著体现。孔子研究院的建筑设计，可贵之处就在于：通过挖掘历史中的空间建筑环境特点，借鉴中国上古宇宙图案或空间定位的图式，依据孔子所说的“凤鸟不至，河不出图”（《论语·子罕》）和荀子所说的“欲近四方，莫为中央，故王者必居天下中也，礼也。”（《荀子·大略》）的理念，在环境设计中充分打造出浓厚的历史感，使游弋其中的人们唤起地域历史文化记忆，用建筑表达对古代礼制的尊重和对中国古代建筑文化的高度传承。孔子研究院的中心广场——辟雍广场，正是对这一设计理念的最佳诠释。
辟雍广场处于主体建筑南北轴线、报告厅东西轴线的交汇处，由主体建筑、报告厅、东门、长廊及牌坊围合，面积近1万平方米，是孔子研究院举行集会、重大典礼的重要场所。那么，广场为何以“辟雍”命名？何为“辟雍”呢？
“辟雍”之名，最早见于西周初年彝器金文。据学者陈梦家考据，西周青铜器《麦尊》铭文中记载了周天子在辟雍中乘舟而射，辟雍在西周时是周天子为教育贵族子弟设立的学校。周初的辟雍中有水，有鸟兽集居，不仅是贵族子弟的学习之处，还是周天子以及诸侯贵族举行祭祀活动、习射乐舞之地，是周代中央之学，地位最尊。周代后期，社会动荡，文献湮没，礼坏乐崩，辟雍也随之废止。直到西汉末期王莽托古改制，设立明堂、辟雍，辟雍才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
方圆以合、环之以水是辟雍最基本的建筑形制，从古至今，未曾改变。正如上面所说，依据学者陈梦家考据铭文得知，西周时期辟雍的大体形制，是一个圆形的大水池，中心有“圜丘”形状的高台，学宫就建在圜丘的高台上。夯土高台式建筑是我国古代大型建筑的主要特色，早在夏商周时期就已经产生。把宫殿、宗庙建在高高的土台上，既增加了建筑高度，有利于通风、采光，使建筑显得庄严、神秘，又反映了统治者渴求与天接近、与天交流的愿望。辟雍广场中间的高台，充分呈现了建筑的历史年代感。《礼记·王制》有“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说的是天子太学可四周环水，称“辟雍”，诸侯一级的学校只能南面泮水，成为“学宫”，后以半圆形定制，取意为“学无止境”，永远不能学“满”。明清科举制度规定，学童考进县学为新进学员，须入学宫拜谒孔子，这叫“入泮”或者“游泮”。
通过目前陕西汉代长安城遗址的考古发掘，我们可以得知，到西汉王莽设立辟雍时，西汉时期的辟雍位于长安城南郊安门外大道以东，整体建筑由主体建筑、围墙、四门及四角的曲尺形配房及圜水沟等组成；平面外圆内方，中心为圆形夯土台，上面是呈“亞”字形的主体建筑，四周筑方形围墙，围墙外面环绕圜水沟，在圜水沟的四边正对围墙四门处又有长方形水沟环绕。
东汉时期辟雍的建筑形制沿袭了西汉旧制。从东汉时期洛阳城的考古勘探来看，两汉的辟雍除了尺寸上有所不同，形制上基本一致。之后历朝历代的辟雍建筑形制基本上继承了两汉的制度，未有大的变动。“辟雍”不只是指太学类建筑，更多代表的是行礼乐、宣德化的精神。正如汉代班固等人所著《白虎通义》记载：“天子立辟雍，行礼乐，宣德化。辟者，譬也，象圆以法天；雍者，雍之以水，象教化流行也。”
孔子研究院辟雍广场，正是吴良镛先生通过对传统意象中“辟雍”的理解，根据孔子研究院所肩负的儒学专业研究和推广普及的角色定位，参照我国古代辟雍的传统设计元素，采用方圆结合的传统形式，“会其意而象其形”，将传统辟雍加以转化，环形水池与广场有机结合，整体建筑与园林合理布局，既丰富了外部空间，又突出了建筑的向心性和布局的秩序感，设计出了独具特色的辟雍广场。
辟雍广场的总构图以方圆作为基本母题，外方内圆，使广场如玉佩一般悬挂在九宫格的总平面图中。广场使用传统礼器玉琮的装饰样式，增加了整体的协调性。玉琮是一种内圆外方的筒型玉器，是古代人们用于祭祀神祇的一种礼器，用在此处暗合祭祀之意。广场采取“高台明堂”的布局形式，把主体建筑建在高台之上。战国时燕昭王为表达“招贤纳士”之意，在易水河边筑一高台，放置千金于上，表示“招贤纳士”。其后，唐朝贾谊曾有“昔日燕山重贤士，黄金筑台从隗始”的诗句。此处高台正蕴含“礼贤下士”之意。广场中心的4个水池及铺装广场呈“亞”字四出形分布。广场四面设桥为出口，四个出口的广场铺装借鉴了我国古代礼玉和五行的设计元素。根据 《周礼·春官·大宗伯》记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中国古人以五行与五帝、五色、五方等相配。东方属木，色青，为春，用青色圭祭东方青帝，故在东入口嵌有大花绿铺成的圭；南方属火，色赤，为夏，用赤色璋祭南方赤帝，故在南出口嵌有泰山红铺成的璋；西方属金，色白，为秋，用白色琥祭西方白帝，故在西出口嵌有汉白玉铺成的琥；北方属水，色黑，为冬，用黑色璜祭北方帝，故在北出口嵌有芝麻黑铺成的璜。广场的正中心是一座方形高台，台阶三层，每层三级。台心用万年青花岗岩铺砌成璧形，以象征天；圆外及台阶均为黄色花岗岩，以象征地。整体寓意天圆地方，天苍地黄。另外，在环绕四周的水池中设有喷泉，最外层以回廊环绕，在空间布局上烘托了主体建筑群，在造型上达到了亦庄亦谐的效果。
总之，辟雍广场的设计以我国古代辟雍高台明堂的建筑形制为原型，并借鉴传统建筑设计元素，结合现代建筑理念，成为孔子研究院建筑群中极具特色的组成部分。
最后还要一提的是，辟雍广场是孔子研究院建筑的重心，交通线对称，周围带有围合的游廊，在广场的东西两段建有类似门洞的牌坊，坊中有景，虚实相合，体现了吴良镛先生独具特色的设计理念。
（刘晓霞：孔子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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