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心即佛 明心见性——陈玉圃的禅意山水绘画
陈玉圃 谁家构屋白云边 70cm×330cm 谁家构屋白云边（局部）□卢柯强
陈玉圃出生于山东济南没落大族，祖上曾为明末大将，至其祖父时仍家境富庶。清末民初天下大乱，陈家资产耗尽，陈玉圃父辈被迫以务农为生。少时生活虽然清贫，但陈父仍全力支持其绘画追求，陈玉圃在农务之余坚持习画。艰难的现实生活，使得陈玉圃较早开启了对人生世事的思考，对老庄哲学产生了一定兴趣。十六岁时，经南京艺术学院黄芝亭介绍拜黑伯龙为师，陈玉圃开始大量临摹宋元明清名家力作，打下了良好的笔墨功底。同时，大量研读传统文学、哲学经典著述，完成了相对深厚的传统文化积累。
多年的努力终于取得成果，1976年陈玉圃获聘曲阜师范学院美术教师，完成了由一个初中学历的农民到大学教员的华丽转型。但因好心留宿一位途经济南的“四五事件”成员而受无辜牵连，身陷囹圄，残酷的变故引发了他的现实生活厌倦和对人生及社会的深度思考，对老庄哲学清静无为、淡泊自然的思想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为此后与佛法结缘奠定了思想基础。1980年，陈玉圃考入广西艺术学院师从岭南大家黄独峰攻读研究生并于两年后毕业留校任教。广西远离北京、上海等艺术思潮喧闹的地域，使得陈玉圃得以潜心研习老庄及禅宗文化。1990年，母亲的突然离世对陈玉圃形成很大冲击，他开始素食，并于两年后在广州光孝寺本焕大师座下皈依为佛门在家弟子，自此与佛法结缘，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学佛修行。
作为佛门居士，陈玉圃每日诵读佛学经典，在研读《金刚经》后渐渐产生了一种豁然洞彻之感，他深感佛学使他从“物欲”的烦恼中解脱出来，懂得了“运用第三只眼睛关照世间万象”，领悟了佛家“风动还是旙动，总归是人的心在动，而心不动，一切都会碎为虚空”的真谛。他的心境日趋淡泊，在佛法中领悟到了艺术追求的方向，以禅入画，以画为禅，逐渐形成了“画道无为”的非功利性艺术观念，也逐渐总结出了以“求简淡”、“至中和”、“达圆融”为主要特点的画道理论并贯穿在其艺术实践中。
“简淡”是陈玉圃所推崇的审美理想。他受到佛家“凡一切相皆是虚妄”观点的影响，推断出绘画要与“实相”保持一定距离，提出了“分别愈细微，则往往愈远离本真。以往幻迷真而迷失了大道，沉沦漂泊，万劫不复”的观点。他还受到老子“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的启发，提出“旨在用减法，减去万象纷杂，直取精炼纯一之画道”的主张，与石涛“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的高度画论概括有异曲同工之妙。“简淡”的美学理想在艺术实践中体现为画面的空灵、淡远。陈玉圃的山水画，无论画面简洁还是繁复，多喜用留白，留有充足的想象空间，给人以清寂高古之感。陈玉圃所推崇的“简淡”并非机械地简化物象之外形，主要是指贯穿于画面中的“势”，强调的是在画面总体格调与境界方面的美学追求。
“中和”体现了陈玉圃艺术探索的取向，这与佛家所谓平等不二的境界是契合的。他还吸收《中庸》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则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的说法，把“持中和”延伸为绘画创作过程中的“分寸感”，且把分寸感和画面笔墨的秩序感联系起来，主张坚持中道，不要过度追求新奇和怪异，也不能而死守成规而致呆滞刻板。故而，他的绘画无论是丈二巨构，还是三裁小幅，位置经营多平实自然，画面色彩多以石绿、石青等淡色渲染，温润素雅，以稳健的构成法则表现心中大山大水的秀丽与内涵。
“圆融”则是艺术家在物我关系处理上的态度和方法。陈玉圃曾借用青原惟信禅师的语录为我们解释物我变化的微妙过程：“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陈玉圃认为只有处理好物我之间的关系，才能顺利实现绘画创作过程中的物我融合。他注重写生但不拘泥于再现山川物象之外观，其作品多经丘壑内营后付诸笔端，画面多山峦奇绝陡峭，古松虬枝交错，远山层峦起伏，明月半空高悬，松下三两高士或弈棋或访友，层次丰富而不凌乱，映射出艺术家创作时用笔纯然自信、率意不羁的鲜活神态。此外，陈玉圃十分注重书法功力的训练并讲究以书法的笔法入画，行笔急徐有致，运转自如，多以劲挺飘逸的线条勾勒点染，颇具王逸少“飘若浮云，游若惊龙”的神采。他在以书入画的同时，还把书法率意、天真、不事雕凿的内在特质注入画面，浑然自得，意趣天成。
除了在上述画道理论及绘画实践上取得的成果，陈玉圃在诗词方面也颇有建树。自早年随黑伯龙习画时起，陈氏就十分注重文学素养方面的提升，多年来坚持饱读辞赋经典，其画面所题诗词多为原创，集结出版有《樗斋诗丛》。其“左杖藜兮右牵黄，溪山远眺莽苍苍。此心淡荡驰物外，尘寰几家竞称王”、“此即超尘清净土，仙山不必费追求”的诗句都透露出画家对世俗争斗的不屑和对清净世界的向往，与前文所述推崇简淡、圆融的美学理想是相吻合的。这些诗词皆是陈玉圃艺术创作过程中的心迹反映，是他努力实践诗画融合境界的成果和见证。
几十年来，陈玉圃潜心研读佛学经典，修心养性，融禅意与虚静之气于作品中，以实际行动践行着佛学中“即心即佛，明心见性”等观点，探索出一条笔墨灵动而又凝重劲拔、氤氲淋漓且力透纸背的笔墨道路，丰富了当代山水画的表现样式。在当今高速率运转的社会中，人们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是可以在陈玉圃的绘画中探寻其所描绘的“山色空濛掩重林，寻仙一路雾迷深。忽开天镜云水现，世外风光绝纤尘”的出尘境界，真切感受禅宗文化的寂然与超脱。
（作者为嘉德拍卖书画部经理。文章有删节，全文见ART济南微信公共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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