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末济宁故事 三面水的冬天 胡勤贵
冬天冷透了每个角落。三面水北有村庄，靠东有一排房屋横在那里，风就没那么的有劲了。不像其他的地方，风直往身上钻，脸上犹如刀子在剐，手不知道放哪里好。
湖边漫步，雾气空濛之中，湖水的气息很湿润，不冷。风中起波的湖水，为冬天的湖添了意想不到的生趣。只要盯着湖水看一会儿，就发现冰冷的水下，苲草依然绿着，飘摇着，湖水更明亮纯净。
这是篓子苲，脆生生的甜。野鸭子最爱吃。每到冬天千里遥远的飞来吃上一口，春天来了飞走。鱼也爱吃。父亲说，他也吃过。小时候粮食不够吃，奶奶掺了篓子苲蒸窝窝头，滋味不错的。
东面的芦苇丛传来鸟鸣，越想看清这些芦苇，反而变得更模糊起来，让我有些在意了。走近才发现，芦苇已变白，灰的白。头梢上糗糗的，有些腐朽的意味。但它顽强地站着。
我想起了父亲。每年秋末，最后一颗粮食收起，父亲就把芦苇搬来家里，放在墙边、屋山头、大树上晾晒。村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整个村庄除了炊烟，就是芦苇淡淡的腥甜味。这味道让人兴奋欢腾。
微山湖的芦苇铺散在村庄里，大人小孩，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没有一个闲着。能干什么干什么，会干什么干什么。战胜冬天的法宝是热是闹，家家热气腾腾，户户忙里忙外，人人出上一些力，这是冬天里的人与自然最和谐的关系了。
一个冬天，一湖的苇子编织成席、篓、箔、折子……运到需要的地方。那时，芦苇是生存的希望。只有微山湖人，才能深切地感受到植物的拥抱和依偎是如何地爽心，感受着生活的希望所在。
哪想的到，现在芦苇孤独地站在寒风里沦为了草，自生自灭了。时代抛弃你，连一句招呼也不会打。
蒲草、菰蒋草也和芦苇一样，成了真正的自己。草不为草还能成为什么？在父亲那代，爷爷那代，再往前，大人孩子都盯着草，刚刚长出地皮水面，久等的镰刀就来了，那是猪牛羊的食料。
现在，草成为了草，昭示着人们开始了美好的生活。这不是普通的变化，是生态文明的真实写照。草成为了草，是令人赞叹的。陶渊明说：“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在万物自在从容的节律中，感知我的渺小，更深信，要随心而活。
湖草是微山湖的灵魂，它养鱼养鸟还养水。静悄悄的微山湖，有了湖草才有了它的魅力，更有了它的许多秘密。有了湖草，微山湖才活起来了，给鸟儿鱼儿给一切的生物以快乐和梦想。
湖上不断传来“注意避让，注意避让”地提醒声。寻声望去，西面航道上，拖轮、单放，还有车载船慢慢地行进着。船上的货物没有什么变化，一年到头地运着煤炭。打我记事起就用木船运，后来改用水泥船，现在用铁驳子。吨位也不断攀升，从百十吨到现在超千吨了，航道也越来越宽。
那么多的船，能把煤炭运完吗？遥想过去，微山湖也曾是片片森林，环境幽美。多少次来，见船上忙碌的人，除了衣着没有什么变化。夏天忙于赏景，冬天才发现，重载的船继续向南，空载的大多拐向西行了。
当地人说，向南的经韩庄过闸出湖，向西的经高楼到沛县，徐州北装货，经兰家坝过闸出湖，至宿迁董口与韩庄出湖的船相会。原来这是泇河未开通时，古运河航道的方向。从夏镇拐向留城到徐州，借黄河行运。
微山湖延伸了运河，运河让微山湖通江达海，许多新生命沿运河来到了微山湖，呈现了多样性。来三面水，经过泰山奶奶庙的桥，外来人没人提醒不知道经过的是运河，也是泇河。几十年间，沿微山湖段的老运河越来越窄，断断续续。有些已经填平了，找不到丝毫的痕迹。运河从湖西到湖东再到湖里，河湖一体了。听说有摄影家专门拍摄老运河，还有运河上的桥，两边的房屋、寺庙，留下了些研究资料。让人们记得，它上面那些久远的美好痕迹。
避风湾里连家船上，挂满了鱼，像飘摇的旗帜。鱼从脊背上刨开，剔除了鱼鳞内脏，用绳从嘴里拴住，挂在了船舱外的竹竿上，让风和阳光带走水分，这是微山湖特有的腊味——风干鱼，与鲜鱼不一般的味道。
时光每时每刻都在摧毁和塑造。当鱼干得嘣嘣响，成为褐色的坯子，就多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那风味是时间的味道，在等待的时光里，鱼的蛋白质分解了氨基酸，时光流动得揉搓，风不间断地抚摸，醇厚浓郁就在其中了。
味道慢慢地变了。这味道就是时间的味道，就是阳光的味道。天正蓝，阳光正好，照得湖面金光闪闪的。我忽然感到，阳光的味道，是暖暖的，冬天里给你带来温暖，那种能将你的心融化的感觉吧。
只有经历冬天的冷热和冷热之间的磨难，才明白内心需要什么样的生活。小寒来了，大寒在即，打过春就过年了。连家船上的人家，已开始忙年了。
年的气氛是营造出来的，腊味——风干鱼是开始吧。母亲常说一件一件的忙完，年就来到了。生活里哪有忙完的事呢，忙完这件那件在等着，这就是日子。一年又一年这样的过去了。
在湖天相接的地方，有一大片的黑点涌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并由黑变白。原来是一大群叫不出名字的鸟，向着湿地公园飞去。湖上拖队、连家船的炊烟，还有鸟鸣、苲草、通向岛内的渡船，都写意着湖里的欣欣向荣。
即使在冬天，微山湖中也有太多的美好事物，只等你来发现。来三面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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