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风云说略(四十六)
谢安高卧东山(今浙江绍兴),屡召不应,朝野有了“如天下苍生何”的呼声。为了跟王猛的事迹相呼应,有人就作了一副对联:关中良相唯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说明谢安“民望很足”,但其出仕(360年),却是个“小小的司马”,还被人讥为“小草”。第二年(361年),被桓温废为庶人的谢万死去,谢安就以奔丧为名,脱离了桓温的军府,回到建康。
362年,谢安被调任为吴兴太守,这是单独任军职的开始。鉴于谢安的名望,366年谢安入朝任侍中。这有三个方面的历史原因:一是桓温在朝廷的礼遇下,地位在诸侯王之上了,朝中要制衡桓温,还得有新的权威人士。二是此前一年(365年),晋哀帝(司马丕)“嗑药而死”,褚太后(褚蒜子)下诏,立司马丕的弟弟司马奕为帝,东晋第一个在位被废的皇帝走上前台,因为辈分和年龄的关系,褚太后(褚蒜子)退居后宫(崇德宫),也需要一个亲近褚家的人出来参与朝政。三是古代的政治婚姻,除了相互信任的因素,还有相互依靠的考虑。褚太后的父亲褚裒是谢家的女婿,娶谢鲲(谢安伯父)女儿谢真石为妻。也就是说,褚太后的父亲(褚裒)是谢安的堂舅老倌。于是,褚太后(褚蒜子)在谢安身上目光聚焦。
有趣的是,谢安入为侍中的举荐者,就是当时不可一世的大司马桓温。从朝廷方来看,当时的丞相是司马昱用名士殷浩来“钳制桓温”,结果被桓温逼迫朝廷将其废为庶人。选用谢安,可以对冲桓温。从桓温的角度来看,谢安毕竟出自自己的门下(司马),或许可以成为自己遥控朝政的内应。谢安虽然是侍中,但是内有司马昱(司徒),外有桓温(大司马),谢安夹在中间也难做人。三年后(369年),桓温因第三次北伐的枋头之败走进人生低谷。司马郗超给出了一个大胆建议:劝其行废立之事,重振声威。直到桓温入京,废司马奕,立司马昱,即简文帝(371年),谢安也是“无言无语”。
但是,一年后(372年),简文帝身体不争气,因为忧惧交加,竟然一病不起,同年病逝,终年52岁,孝武帝(司马曜)继立。因为孝武帝是幼年继冲(登基称帝),谢安等请褚太后(褚蒜子)走出崇德宫,再次临朝听政。这时,谢安的腰杆硬起来了。面对桓温自姑孰入京“诛王谢,移晋鼎”的行动,王坦之惊惧失色,满身大汗,连牍版都拿反了。但谢安从容自若,人们说,谢安比王坦之高出一大截。尤其是373年,病中的桓温还求九锡之礼(讽朝廷九锡),被谢安用计拖延,始终没有把“九锡文”修改完成,终于把桓温“拖死了”。
桓温死后,其弟桓冲得以代其职,任中军将军,领扬、豫二州刺史。朝廷为了挟制桓冲把持朝政,即任王彪之为尚书令,谢安为尚书仆射,同为宰相。王彪之(王导侄儿),是琅琊王氏的后起之秀。简文帝(司马昱)死后,大家都不敢立司马曜为皇帝,想等桓温来作出决定。只有王彪之认定司马曜是合法继承人。于是司马曜得以顺利继立,是为晋孝武帝。桓温对此,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没有办法摇动皇统。这时的谢安,从“东山再起”(360年)以来,已经置身东晋官场13个年头。又过了三年(376年),孝武帝司马矅亲政(14岁),谢安升中书监、录尚书事,总揽朝政。也是在这一年(376年),前秦皇帝苻坚统一北方,也成为不可一世的“主儿”。
谢安总揽朝政,陈留谢氏走上了勃然而兴的道路,谢安“儒为质、玄为表”的文化性格,决定了谢氏家族具有浓厚的忠君思想,儒家修“齐治平”观念,也决定了他们建功立业的主动性。从孝武帝(司马曜)曾经进入太学讲《孝经》、听《尚书》可以看出,孝武帝(司马曜)已经厌恶“谈玄之风”,更看重儒家的主流意识形态:孝与忠。我想,在龙亢桓氏急速衰落后,陈留谢氏能够乘势而起,这是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谢氏家族,自觉地把皇室利益放在最高位置,也深得孝武帝的喜欢。这是东晋门阀政治的一种“变型”,向着皇权政治的道路转变。也正是谢安总揽朝政的这几年,君臣相和,朝政稳定,社会经济得到恢复性增长。尤其是谢安“居中协调”建康上下游桓氏和谢氏的关系,再没有出现“举兵向阙”的内部动乱。
最为重要的是,谢安举荐谢玄任兖州刺史(377年),负责江北诸军事,镇广陵。第二年(378年)谢玄在广陵组建北府兵,这就是淝水之战(383年)中威猛无比的北府兵。谢安自己受命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军事,总摄下游,展现了出将入相的人生风采。在淝水之战中,说是“北府兵”,其实是“谢家军”。当然桓冲的“桓家军”也发挥了“偏师”的重要作用。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桓冲病死后(384年),谢安毅然否决朝廷任谢玄为荆州刺史的决定,仍派桓家人(桓伊)继任。也是在这一年(384年),谢安觉得应该宜将剩勇追穷寇,再次擎起北伐的旗帜。于是,除了原任职务,还都督15州军事,这在东晋历史上是罕见的,谢安的人生也达到了巅峰状态。
第二年(385年),晋孝武帝(司马曜)不想再做权臣的傀儡,要开始振兴皇权,改变“政由权臣、祭则寡人”的局面,想当个像样的皇帝(政由己出)。司马道子走进朝堂,与谢安“共录尚书事”。淝水之战功高至伟,却迟迟不能得到封赏。原因是谢安功高盖主,引起了晋孝武帝(司马曜)的严重猜忌。还有一个人在孝武帝和谢安当中谗谀其间,这个人就是党附司马道子的王国宝。而这个王国宝竟然是谢安的女婿。后世史家的评价是,司马曜是“一代昏君”,司马道子是“乱臣贼子”。他们是一丘之貉,都沉湎于酒色。本来胸怀天下的谢安萌生退意,为了避祸,上书出镇广陵,去修筑新城,准备北伐中原。哪知,新城还没有修好,谢安就一病不起。孝武帝(司马曜)连忙把谢安弄回建康医治,就连众太医也“摆脑壳”(无力回天)。当年(385年)八月,一代名相的谢安,留下“谢玄北伐”的临终遗言,与世长辞,终年66岁。不想谢玄“奉命北伐”,最先战果还算辉煌,收复了今河南、山东、陕西南部等地区,这是东晋北伐以来取得的最大战绩。但是,由于朝廷的掣肘,后方的支持乏力,却功亏一篑。三年后(388年),谢玄申请“解甲归田”,回到谢氏家族的聚居地(会稽),旋即也含恨离世,终年46岁。
自谢安、谢玄相继离开人世,陈留谢氏兴盛的劲头也就直转而下,再加上孙恩、卢循等“道教徒起义”(农民起义),又在谢氏家族的聚居地会稽地区兴起,谢氏家族的“能人武将”,几乎被农民起义斩杀一尽。谢氏家族淡出了“门阀政治”的视线。但是,谢氏的“耕读传家”的家风却生生不息,直到南朝末年,谢氏人物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跟“琅琊王氏”一样,不能致力于政治,那就致力于文化。琅琊王氏,到东晋的中期,就以书法世家流传于世,尤其是王羲之,成为万世景仰的“书圣”。谢家则以诗歌闻名于后世,在东晋世家大族独树一帜。
据说,萧统《文选》的诗歌部分收录了20位诗人的173首诗作,有5位来自陈郡谢氏,入选作品71首,占作品总数的1/3还多。钟嵘《诗品》则更看重谢氏诗人,66位南朝诗人入品,陈郡谢氏家族共有8人入品,而谢灵运独拔头筹,是唯一列名上品的诗人。这两部作品同时给予陈郡谢氏格外的荣誉,雄辩地说明谢氏诗歌确实是独得翘楚。读过文学史,你就会知道,谢灵运还是我国山水诗派的“鼻祖”呢。他跟琅琊王氏也有着联系,他的母亲,是书圣王羲之的外孙女。陈留谢氏跟琅琊王氏的婚姻,都是些政治婚姻。比如那个著名才女谢道韫(谢安侄女),才情满满,却嫁给了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这个王凝之,虽然也曾经官至会稽内史,却是个典型的道教徒。据说,这是谢安亲自比选的结果。谢安最先选定的是王徽之,但其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最后选定了王凝之,谢道韫虽然嫁了,但总觉得王凝之跟谢家男儿相比,就是一个“十足的蠢材”,婚后不久就回娘家居住。所以说,婚姻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门当户对”,也需要精神上的“门当户对”呀。
今年,我屡次去绍兴,工作之余参观了王羲之和谢安故居,也发了些思古之幽情,尤其对那个“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谢道韫念念不忘。据说,谢安陪家族中的儿女们闲谈,适逢下雪,谢安兴致大起,指着洋洋洒洒的雪问孩子们: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儿谢郎立即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谢安马上给了个“差评”。谢道韫悠然神想后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将飞雪比喻成柳絮,真是绝了!谢安高兴地“点赞一串”。就是这段吟诗偶得的佳话,谢道韫成为后世津津乐道的“咏絮之才”,与班昭、蔡琰(文姬)成为中国古代才女的代表人物。就是在著名的《三字经》中也有提及: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
今读《晋书》,才知道谢道韫也曾因祸得福,因为会稽内史王凝之是个道教徒,孙恩、卢循起义的农民军,杀了王凝之(399年),唯独让谢道韫(内史夫人)保存了性命。当然,谢家所有的权贵人物,都在这次起义中遭受了毁灭性打击,连时任会稽太守的谢琰,也在协助刘牢之平定孙恩、卢循起义的战斗中,被起义军杀害(400年)。这个谢琰,是谢安最喜欢的一个儿子,死后被朝廷谥为“忠肃”。陈留谢氏,就这样淡出了历史的视线。
这时,东晋又出现了一个新兴的士族:太原王氏。这个太原王氏,是曹魏重臣王昶之后,他们最大的形象特点:齇王,就是“鼻子硕大”。王昶之子王浑一脉活跃在西晋官场,而王堪一脉因为“党附司马越”而在东晋得到皇室亲昵,遽然发展起来。为此,太原王氏屡有“国婚”之幸,还有“王妃”之喜。太原王氏就依附于皇权(晋孝武帝司马曜)和相权(司马道子),追逐自己士族的利益。但是,他们在主(皇帝)相(丞相)相持中,轻于去就,左右摇摆,很快便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东晋门阀政治的终结者。(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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