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冬夜讲故事 □黄冬松

巢湖晨刊 2022-01-21 08:46 大字

母亲走了十多年了,她留给我的记忆太多太多。给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小时候,每到寒凉而漫长的冬夜,母亲就会给我讲故事。

母亲是城里人,律师的女儿。上过几年学,识点字,在村里可是稀罕着呢。冬日晚饭后,她把火桶拾掇好,叫我和妹妹坐上火桶,然后,将一块缝好的厚厚的棉布盖在我俩的膝盖上。她自己呢,则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什么。她清一清嗓子,便缓缓地“开讲”了。她说的故事,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的:或听大鼓书得来的,或来自于自己少女时代到小戏园看戏“看来”的。她讲梁山伯与祝英台。说他们同窗三年,竟然分辨不出男女,梁山伯真是傻子一个。不过,就那三年同学情,害了他们——他们爱得那么深沉,那么死去活来。最后一个大病缠身而亡,一个投入裂开的坟墓而死。好在后来,他们都化成了蝴蝶。讲到最后,母亲会轻轻叮咛几句:所以啊,春天来了,你们不能伤害蝴蝶,那就是梁祝的化身。

母亲还讲过《薛仁贵征西》的故事。说当年薛仁贵落难的时候,住在寒窑,外面下着大雪,他无法出去乞讨,又冷又饿。便吟出了一首小诗:大雪纷飞赛鹅毛,老天降下杀人刀。身铺青灰头枕瓢,穷人的日子怎么熬。我看见母亲的眼里一片潮湿,我和妹妹不知不觉间也感觉,有种液体在双眼里走动。“后来,薛仁贵发迹了,把王宝钏接到西凉国宫殿里,可怜,受了十八年罪的王宝钏十八天就死了。王三姐真是命苦的女人啊!……”母亲叹气,我们呆呆听着,似乎也跟着一声叹息。

母亲的故事真多:哭竹生笋、埋儿奉母、扇枕温衾、卧冰求鲤、芦衣顺母,张万郎休丁香啊,秦雪梅观画啊,蔡鸣凤辞店啊……我们听着,渐渐地也懂得了一些做人的道理:要善良,要忠诚待人,要懂得感恩,学会回报。识字不多的母亲啊,通过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的讲解,将爱的教育、文学的启蒙化作一滴滴清泉,浇灌着我们的心田。

那些冬夜,已渐渐消失在记忆里。我和妹妹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家。

可我还是时常想起那些个冬夜,寒凉,却温馨;漫长,又短暂。奇怪的是,每年冬天,便是我创作的丰收期。我会在一边怀念母亲的同时,一边敲击着键盘,灵感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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