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鹅庄文脉(上)
○郭光明
一
章丘地灵。明水香稻,龙山小米,梧桐大葱,黄家烤肉,梅花泉、净明泉、百脉泉……泉泉倾城。
章丘人杰。五行邹衍,新朝王莽,名相房乔,才女易安,旧军孟家,盖世开先……脉息遗香。
为这,我曾切近平陵故城,触摸龙山文化的黑陶碎片。绣江之滨,隐隐传来,征歌度曲,新声小令;曾爬上长城岭,寻访陇西后人的蛛丝马迹。远山沉入暮色,三千曲调转高,诗词豪放,信手放歌;我曾沉醉于百脉泉畔,注视兰陵笑笑生的背影。一湖清水,诙谐调笑,却是一代文人的自言自语。
因了太多的曾经,我追根溯源,寻访章丘的文脉。
邹衍,章丘文脉的始祖,战国末期的哲学家。著书言治,著书言天,创立的“阴阳五行学”“五德终始说”“大九州说”,还有10余万字的《邹子》《邹子始终》,都如过眼云烟,风来雨散,破碎于宇宙空间。
房玄龄,善诗能文,博览经史,堪称章丘文脉远祖,却没有走出古代文人的宿命。文人一旦文官,便峨冠博带,在官不在文。综理朝政,兼修国史,一把好手,被誉为一代名相,显赫一生。而西北长望,黄沙道,浩渺凌烟阁,横断回乡路。
李易安,父亦才子,夫亦才子,美若蔡文姬,却天妒红颜。鹧鸪啼号,凄凄惨惨,惨惨戚戚,词华愈高,命愈凄惨,花自飘零,水流如泪,却是山河镌刻,人心雕镂,永不漫漶的清风明月,疏星雨点,还有零落成泥后的声声慢。
至于新朝王莽、旧军孟家,虽鸿鹄联翩,极目天地,塞外江南,却千山万水,无长歌相答。极论世事,只能算作青山高人语,长河落日圆,算不上文脉。
而在章丘,在章丘的东鹅庄,我踩着黝黑的青石板,拐进透亮的胡同,走进旧庭深院,斑驳的时间,屏住时空的呼吸,竟让我触摸到了“陇西世胄”。
天空和鸟,阳光和风。空空荡荡的村庄,脚跟敲击石板的声音,在一条条寂静的胡同里,清脆激荡,慢慢散去。当一切声音一点一点沉淀下来时,所有的温暖与平静,化作一个家族香火,袅袅升起,赫然呈现的文脉,深远悠长。
感谢鹅庄!
感谢鹅庄人!
感谢鹅庄人用这种独特的形式,存留祖辈的文脉。
二
时令小雪,如约而至,却没有雪。
空气里的风,拂面不寒,依然是秋天的味道。唯有蝉虫蛰居,野菊凋零,似乎只有它们,还在恪守天道地规。
济南的经十东路,好长。跨过燕山立交,东行,车水马龙了很长时间,车辆才渐渐稀少。打开车窗,明显感受到气温,比市区低了不少。风,也大了不小。
过鹅庄大桥,进入章丘境地。309国道旁,圣井街道驻地,一处仿古院落,粉墙灰瓦,一座深灰色建筑,轩峻翘檐,赫然伫立,格外显眼。
我在这处院落里,看见了小叶黄杨,是常见的那种。二十年前,许多单位的绿化,都是首选。只是,眼前的小叶黄杨,种植不久,夹杂生长的味道,与赫然伫立的仿古建筑,似是同生。
而这座仿古建筑,深灰色,看起来灰蒙蒙的,似乎没有味道,却有文化的传承。比如,月台下的踏步,在古代中国,宋时称踏道,清朝叫踏跺,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踏步越多,拥有者的地位和身份越高。
我数了数这里的踏步,竟然是九层,吓了一跳。凝神再看,发现最底层的踏步,与其他比较,矮了半层。看得出,建筑者心有所想、处心有虑———文脉传承,需循规蹈矩,不能乱了“分寸”。
建筑高耸,居高临下,颇具汉代风格。而拱门上额,“李开先纪念馆”六个鎏金大字,在冬日暖照耀下,熠熠生光。走近它,仿佛,踏上了历史与现实的交汇点。
忽然记起先生的《夜奔》诗,其中一句话是,“登高欲穷千里目”,只是“愁云”是先生的,我没有。眼前的经十东路,路面空旷,不是先生的“衡阳路”。
然而,就东鹅庄的文脉而言,与时代、与物质关联。若不是遇见好时代,有丰庾的物质成果,东鹅庄的文脉,也将失去依存的载体。而文脉一旦失去依存的载体,犹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没有了文化的象征。
人类无文象,是谓无体;人类无文脉,是谓无魂。从这个视角说,所谓文化,其实就是一堆古人的器物,有灵魂。一个民族,之所以灵魂不灭,就是因为它绵延不绝的文脉,与一个时代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相互衬托,交相辉映,这才让文化晶莹,文明完美,让更加社会和谐。
除此之外,岂有他哉?
感谢新时代!
三
鹅庄文脉的载体,是李开先纪念馆。
而守护这个载体的,是一位60多岁的老人,名字叫李庆启。
李庆启,原是东鹅庄村的支部书记,现在是纪念馆的管理员兼义务讲解员。他说,自己与李开先共有一个祖先。按族谱辈份,李开先是第15世,他是第31世。纪念馆是李开先的墓地,占地曾经上百亩,而且松柏茂密,走在里面不见天日,只是在特殊的时代,树被砍光,光秃秃的,也就渐渐荒芜起来。
走进新时代,章丘人为存留这支文脉,延续这支文脉,保护这支文脉,让这支文脉有一个“家”,政府出资,村民捐赠,建起了纪念馆,修复了李开先坟莹。
纪念馆里,我见到了两个“李开先”。一个是画像,彩色的,戴乌纱帽,着白色圆领的绯红色长袍,束黑白相间绶带,胸前的一方补子,上缀祥云,下缀大海,祥云与大海之间,绣着两只展翅的仙鹤,一只云中下俯,一只辞海冲天,典型的明朝四品官员的服饰。
毋容置疑,李开先官至四品。明朝嘉靖七年,先生“以毛诗举山东乡试第二人”,于次年会试京师,得二甲第67名进士,授户部正六品云南司主事,开始他13年的居官生涯,后来一路攫升,先吏部考功主事,后吏部员外郎、郎中,掌管官员考核、罢黜与晋升,止于正四品的四夷馆太常寺少卿……
只是,先生一生,为官政绩,远逊于林下著述。《宝剑记》的问世,奠定他在章丘文脉中的历史地位。
另一个“李开先”,是雕像,汉白玉雕刻而成,端坐纪念馆正厅大堂。雕像无特别之处,唯有坐像后墙的“陇西世胄”四字,金光闪闪,夺人眼目。
何以“陇西世胄”?
李庆启先生说,鹅庄的李氏,祖籍就是陇西。据他自述,从村支书的位子上退下来后,与自己的老搭档、村主任李厥峰续修李氏族谱时,更加清晰了李氏家族的来龙去脉。
他说,先生的《家堂秋祭》自称:“吾宗世率,爰自陇西。金兵猥夏,弃家东驰……”也就是说,李氏一族,于北宋末年,金兵南下时,始祖李演,为避金兵,携资弃家,由甘肃陇西,东驰山东,先是落脚长清灵岩寺,后又搬到了长城岭。大乱平定,举家下山,迁徙绿源,也就是今天的东鹅庄,开垦土地,修建住房,繁衍生息。而李氏一族迁来之前,此处早有吴家居住,所以留下“先有吴家坟,后有李氏茔”的传说。
原来如此。
忽然想起一句话:文魂秦岭,武德凤阳。
原来,东鹅庄的文脉,魂在黄土高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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