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校园的那条小路
◇于夫
1965年秋,我考入章丘一中的高中班。一中位于老章丘城,从我家普集到学校,走小路35华里。那时生活条件差,住校生每个星期六都要回家背干粮。没有交通工具,来回都是靠双腿行走。我们风趣地将双腿比作“11”号列车。
干粮是煎饼。星期六到家后,吃过晚饭,先和母亲抱棍推动着石磨,磨好煎饼沫子。第二天天不亮,母亲就起床在“鏊子窝”里为我摊煎饼。上午十点钟左右,煎饼摊好,再一个个叠好,包在两个包袱里。煎饼个数都是计算好的,整整50个。另外还有一个“四鼻子”陶瓷罐,里边装的或许是萝卜咸菜,或许是豆角、地瓜叶梗腌制的咸菜。这便是我在校六天的全部“给养”。
午饭后,在母亲期望的目光中,我和本村的另外两个同学踏上了通往校园的那条小路。小路蜿蜒悠长,连接着长白山阳、东巴漏河畔的多个村庄。
出村便是巴漏河,小路伴着巴漏河。河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色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自脱离了大山母体,经过岁月流水的冲刷,滚圆了自己,也漫写出了河床的美。河水清清洌洌,河床高的地方,河水潜伏在鹅卵石下“漏”过去。河床低的地方,河水又冒出来,哗啦哗啦地流淌,欢快地唱着歌。水芹河菜青青,小鱼小虾在水中追逐。把赤脚伸进水中不动,不一会儿便有小鱼来吸咬皮肤,痒痒的。那份惬意,从脚心一直“痒”到心灵的深处。
从巴漏河进博平村要经过一条壑崖。壑崖的黄土壁似刀切出来一般笔直。两壁之上悬挂着迎春花的刺条、娃娃拳的蔓秧、赤栗子棵、酸枣枝,还有小松树、小榆树、野菊花和不知名的蒿儿草儿。春天迎春花开了,秋天紫的黄的白的野菊花绽放了。紧接着酸枣、娃娃拳、赤栗子也都竞相红了、紫了。鸟儿在枝头跳跃,蝈蝈在草间鸣唱,有时还有蛇出没。抬头望望蓝天,蓝天被沟壁切成了条形,像一条蓝色的河流。
博平是个古村。东西大街那一座座古老的青砖雕花门楼鳞次栉比,好像走进了历史的隧道。出村是一片旷野,当大雪弥盖旷野的时候,树林变成了海底的白珊瑚。而绵延耸立的长白山峰,却像是一座座的冰淞雪塔了。壮丽河山,银装素裹,感慨之余,我们会寻一根树枝做笔,在雪地上写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诗句。
小路继续延伸,像一条黄色的绳索,有时穿过田间,有时搭上沟坎,到了桑园村又滑向了巴漏河床。再次越过巴漏河,不远处便是《山坡羊?潼关怀古》的作者张养浩的祖籍相公庄了。“相公”庄名也是因这位元朝的大政治家、散曲家而命名的。出相公庄北阁拱门继续向西北而行,小路的一侧有了水渠。水渠里生长着蒲苇。秋风刮起的时候,我们便掐三五个蒲棒和一束芦花带回宿舍,把大自然的馈赠在室内欣赏。
巴漏河与漯河在东皋村汇流。漯河似一位娴静的淑女,从芦苇间带着羞色流入东皋村,把村庄分成东庄与西庄。村头有一个古老的水闸,水闸把漯河的水位抬高了起来,冲击着一盘水磨。村里的老人说,那是磨“香渣”的。原来,这个村子有做香的传统。他们把采集来的柏树墩子先砍成木渣,利用柏木的香味和榆树皮的粘合,在水磨中磨成木浆,再经过积压工具的制作晒干,便成为敬神拜佛的香柱了。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水磨早已废弃,只留下了旧模样。漯河的两边摆放着许多石条,村里的姑娘媳妇们在石条上赤脚挽臂,抡着棒槌洗衣服。自然,也有披蓑的钓翁,牵着黄牛和黑驴的牧童。河与人类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就像母亲与女儿一般,描绘出了一幅水乡百姓生活的图画。
在村外,小路又连接上了田间的阡陌。过三星庄、太平庄就是绣江大桥了。绣江大桥是用巨型青色花岗岩条石搭筑的。每块条石也许都有万斤之重吧?绣江大桥是小路的终点。过桥穿过店铺林立的东关大街,再踏过护城河的小石桥,进入承青、绣江两座城门,便是我们的校园章丘一中了。
小路悠悠,路在脚下。三年的求学路程。那是我人生起始的路,也是我一生步行最长的路。行走在这条小路上,我阅读了这片土地上壮丽的山河,丰厚的古村人文,还有五谷杂粮的生长与收获。更重要的,小路锻炼了我的意志,成为了我逾越困难的信念与永久的力量。半个世纪过去了,小路上的每一道沟坎,每一段阡陌,甚至地头堰边的鼠穴蚁垤、胡子草、野蓖麻,在脑海中都记得一清二楚。
哦,通往校园地那条自然原始的小路,现在只能在梦中和你相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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