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守”博弈能否抱团出海
济南民企打赢欧盟反倾销官司引发行业热议。业内人士指出，在钢铁产品频遭贸易保护限制的当下，济南玫德胜诉的案例非常有借鉴意义——10月初，位于平阴县的济南玫德铸造有限公司传来消息，济南玫德向欧盟法院起诉欧盟委员会关于反倾销调查一案胜诉。作为济南的一家民营企业，在国内行业排名靠前的几家公司面对欧盟亮起的反倾销“大棒”纷纷放弃欧盟市场或对反倾销调查服软时，能毫不动摇地坚持上诉，并最终在欧盟法院打赢上诉欧盟的官司，这背后都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济南玫德的胜诉，对频繁遭遇反倾销调查的国内企
业都有哪些启发？
带着这些问题，记者近日走进济南玫德铸造有限
公司，探寻欧盟此次罕见败诉的背后。大背景近年贸易摩擦频发“中国制造”成靶子
近年，来自中国的钢铁、铝业和光伏成为遭受国外贸易摩擦和反倾销的重灾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贸易保护主义有所抬头的今天，“世界工厂”中国已经成为全球反倾销的最大靶子。
经过35个月的努力抗争，最终，欧盟法院裁定：50多家玫德的欧洲客户可以立即从海关退回过去3年上缴的反倾销税2000多万美元；在合理的新税率重新裁决之前，济南玫德可以在6个月时间里以零税率向欧盟出口。这意味着，在这一场关乎“中国制造”攻守海外市场的重要国际反倾销战役中，济南企业竟然在欧盟总部告赢了对方。
多位国际法和贸易界人士认为，这是中国企业在世贸组织（WTO）紧固件案争端胜诉后，自觉运用WTO规则抵制欧盟滥用“替代价格”取得的又一重大胜利。在当前我国钢铁产品频繁遭遇贸易摩擦的背景下，这样的胜利实属不易。陷困境遭遇反倾销调查后对欧出口下降40%
可锻铸铁俗称玛钢，长期以来一直是我国颇具出口竞争力的产品之一，也是频遭欧盟反倾销调查的主要产品。经过50多年发展，济南玫德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玛钢管件生产基地，其生产的“迈克”牌玛钢管件、管道、阀门等产品销往世界13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迪拜塔、世贸中心、高铁等世界地标建筑和世界领先技术项目，都有济南玫德产品的身影。
2500万美元，这是2013年以前，济南玫德对欧洲的年均出口金额。那个时候，公司的一名外贸业务员年收入几十万元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转折发生在2012年初。2012年2月16日，欧委会对来自中国、泰国和印尼的玛钢管件发起反倾销调查。作为国内同行业中出口量最大、出口和内销占比能达到65%: 35%，外贸依存度相当高的一家民营企业，被欧委会确定为3家抽样调查企业之一后，对济南玫德的影响显而易见。在其他两家企业放弃上诉的背景下，济南玫德决定参加应诉。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公司组成了涉及财务、销售、采购、生产等26个部门、170多人的反倾销办公室，夜以继日，加班加点，在21天内向欧委会递交了市场经济地位答卷，37天内递交了倾销答卷。当年5月30日，欧委会两位核查官在1位翻译、4位律师的陪同下来到济南玫德，对上至公司历史沿革、下至每笔销售单据，进行了长达3天的严格审核，济南玫德再次通过了苛刻的现场核查环节。但是，2013年5月13日，让中国企业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欧委会不顾中国商会、11个成员国、众多进口商的强烈反对和大量的书面材料抗诉，匆忙公布了终裁报告，裁定中国三家抽样企业的税率分别为24.6%、40.8%和57.8%，全国统一税率为57.8%。其中，济南玫德的反倾销税率为40.8%。
如此高税率对济南玫德的影响在次年立竿见影。2013年，济南玫德涉案的玛钢管件产品对欧洲出口量迅速下降，出口金额由立案前的年均2500万美元下降到1000万美元，在公司2013年的总出口份额中占比不到3%。在此后被征收反倾销税的3年中，济南玫德的整体出口虽然仍保持每年5%-10%的稳定增长，但玛钢管件的对欧出口比被反倾销前下降了约40%，年出口额勉强维持在1500万美元左右。
来自商务部的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中国出口产品共遭遇来自21个国家（地区）发起的91起贸易救济调查案件，同比上升44%。涉案金额109亿美
元，同比上升90%。
敢叫板支付百万美元律师费抗争不公正的待遇
对绝大多数被征税企业来说，欧盟反倾销终裁的57.8%的高税率也就意味着尘埃落定、退出欧盟市场。此时，其他出口商几乎全都绝望了。但在不服输的济南玫德人看来，欧委会对被调查产品进口数量的评估存在瑕疵、终裁前没有披露完整的倾销幅度计算、没有基于所有出口计算倾销幅度、拒绝价格比较的成本差异调整等多项不公平待遇，这在国内企业频繁遭遇的反倾销调查中已见怪不怪，但玫德人认为这也正是玫德打赢官司的机会。最终，济南玫德决定独自承担高达百万美元的律师费用，发起无损害抗辩。2013年8月7日，济南玫德聘请业内知名律师事务所北京锦天城律师事务所律师，向欧盟法院递交了长达42页的《将欧委会上诉到欧盟初等法院的起诉书》，就此开始了为期三年多的抗争。
“此次起诉主要以替代国价格做法的不合理为切入点，避开了对市场经济地位的讨论，因为关于非市场经济地位的问题仍缺乏国际规则的依据，在诉讼中不能作为有力证据。”北京锦天城律师事务所律师傅东辉说，最核心的一点理由是，欧委会拒绝披露替代国价格的计算，包括计算方法和内容等，这也占据了如今欧盟法院判决欧委会败诉理由的绝大部分篇幅。
长期以来，欧委会在采用替代国价格裁定反倾销案件时，以商业秘密为由拒绝披露替代国公司的具体价格是常规做法。“在这一案件中，我方做了大量工作，最终说服印度的替代企业将价格披露出来。”锦天城律师事务所律师李烨和荷兰律师EvaMonard曾据此在庭审辩论中据理力争。
“这是诉讼理由的第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深入剖析替代价格这一做法，可以说每一个环节都存在漏洞，这与欧盟一直倡导的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相悖。”傅东辉说。终胜诉争取化干戈为玉帛与客户不打不成交
此次济南玫德在欧盟法院告赢欧盟，对频繁遭遇贸易保护壁垒的国内企业来说，具有明显的借鉴意义。其实，这还不是济南玫德第一次打赢反倾销官司。早在1997年、1998年开始，济南玫德就接连经历了的“迈克牌”商标被抢注和第一次反倾销调查。过去20年中，济南玫德先后遭遇土耳其、巴西、美国、加拿大、欧盟、阿根廷等国的反倾销调查。很提振士气的一次是2003年，济南玫德在美国商务部的反倾销诉讼中取胜，彼时济南玫德只被要求交纳大约7%反倾销税，而没有打那场官司的其他中国公司则不得不交纳75%的反倾销税。
像这样勇于叫板的做法，在为济南玫德争取到优惠税率的同时，还让国外不少以玫德为竞争对手的企业转而对济南玫德刮目相看。一些美国、欧盟、墨西哥的昔日竞争对手看到济南玫德生产的玛钢管件确实成本低、质量好，进而调转方向与玫德进行合作，化干戈为玉帛。现在，济南玫德的“迈克”牌管件在欧盟市场占有率为35%，在美国占30%，由打反倾销官司引起的国际大合作大交流，在国内外市场上前所未有。比如此次面向欧委会的反倾销一战，济南玫德在欧盟的进口商便能获得2000多万美元的退税，这无疑能加大济南玫德对海外客户的黏性。
启示录坚持战斗维护权益企业抱团参与应诉
中国已连续21年成为全球遭遇反倾销调查最多的国家，连续10年成为全球遭遇反补贴调查最多的国家。今年以来，针对中国产品的反倾销、反补贴等贸易救济调查更如疾风骤雨般到来，平均每月超过10起，平均3天就有一起。
在此次对欧盟的反倾销应诉期间，对济南玫德专门从财务、销售、采购、生产等26个部门抽调的170多人组成的反倾销办公室员工来说，每天至少14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是家常便饭，通宵达旦、甚至连续两个通宵工作大家也都习以为然。更可贵的是，尽管结局难料，甚至外界看来毫无希望，但遇到困难、甚至无解的时候，大家没有灰心放弃，而是寻找方法继续战斗，经过6个多月奋战，最终才有了后来豁然开朗的局面。
在多年来充满荆棘的反倾销道路上，济南玫德不是在一个人战斗。作为商务部直属单位，中国五矿化工进出口商会在济南玫德应诉时积极组织行业损害抗辩、提供必要的行业数据；商务部驻欧盟代表陪同济南玫德代表和律师参加欧委会听证会，表达中国政府态度并申诉抗辩观点；在欧盟27个成员国中，经过不懈攻关，济南玫德的上诉得到了其中23个成员国大客户的支持，他们有的请律师配合玫德应诉，有的呼吁本国驻欧盟代表反对此案、维护本国利益。甚至连代理律师都伸出大拇指佩服玫德的关系网络和影响力。
业内人士指出，在当前钢铁产品频遭贸易保护限制的当下，济南玫德胜诉的案例非常有借鉴意义。“对于反倾销等国际贸易壁垒，企业要有信心敢于应对、捍卫自身权益。另一方面，企业也要培养专业人才，建立反倾销专业团队，熟悉、掌握并利用反倾销规则。在反倾销应诉过程中，企业要积极借助商会、政府、律师、进口商的力量，寻找制胜办法。”济南玫德铸造有限公司董事长孔令磊如是说。
对外经贸大学WTO研究院院长屠新泉则表示：“虽然被反倾销调查后我们的企业应该积极自卫，但是，每个企业有其自身的情况，也需要考虑其所涉利益的大小。因此，在应诉上，今后应更多发挥行业协会的作用，可以在行业协会的组织下，各企业按贸易量来共同分摊成本，这样，小企业会有更高的积极性共同参与应诉。” （本报记者 冯经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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