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如何能返
口述：秦牧云 整理：周瑛
张群身高体壮，但是面对娇小的妻子秦牧云却常常像个怂包，即使被气得拳头握起几次，也只是冲到楼下揍空气，而不舍得动妻子一根手指头。但是秦牧云却不知道这份爱有多珍贵，等到她出轨之后想迷途知返，虽然张群还在那里，可是他周围的亲友却对她百般看不起……
一
我和张群是大学同学，但是不在同一级，张群是大我一级的师兄。
在大一新生入学报道的那天，报到处有不少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张群是其中之一。济南这座城市在上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来过，大学也是完全陌生，虽然有父母陪着来报道，但还是心生怯意。
报到那天，本来是一个学姐要跟着一起的，但是张群却抢先说，他有劲，可以帮着扛行李，然后就热情地拉起了我的行李箱，看得我爸妈当时目瞪口呆，报到处的几个学长却哈哈大笑。后来，当张群成为我的正牌男友后，他才向我坦白，开学第一天，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娇小玲珑的我，二十年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的他怦然心动，下定决心要把我追到手。他一向是个行动派，况且那天我爸妈还在跟前，更让他觉得是展现自己的好机会，于是，报到那天，我和爸妈全程轻轻松松，而张群却跑了个满头大汗。我爸还觉得，山东大汉名副其实，人还实在。
开学后，张群仗着学长的优势，在我对校园两眼一抹黑的时候殷勤备至，带着我熟悉学校各个教学楼，图书馆、科学楼、体育馆……搞得我们学院新生人尽皆知：一个大二的师兄正在追秦牧云。
说实话，张群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虽然浓眉大眼，身材健硕，长得有点像曾经的篮球健将、“战神”刘玉栋，但是我更喜欢斯文俊秀的男生，比如演员杨洋那样的。
二
可是我再喜欢斯文俊秀的男生，也没有接触的机会。张群360度对我严防死守，除了上课，我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别的男生。一开始是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拒绝这个帮助我多多的学长。后来，连周围的同学也习惯了他在我身前身后地转悠。
张群的水磨工夫让人不服不行，何况我也只是个第一次远离父母的小女生。渐渐地，我习惯了他帮我提水、陪我打饭，下雨天为我撑伞，刮风天把我揽在身边。就这样，张群女友的头衔我从大一开始到大学毕业，整整戴了四年。
大学毕业后，按照张群的计划，我们是接着就要结婚的，在他眼里，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婚房他父母早就备好，且装修一新，只差一对新人入住了。但是我却不想毕业就入围城，想再逍遥两年。张群拗不过我，就跟我签下“丧权辱国”的婚前条约：婚后家务活他全包，工资卡奖金卡全部上交。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换老公人选，即使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看在张群这么一个大男人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又实在不忍心，罢了，结婚就结婚吧。
毕业当年的“十一”，我和张群就领了结婚证，并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张群说，他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一定要让他的亲朋好友都知道。
三
那次的婚礼上，张群如愿以偿，很多以前我没有见过面的婆家亲戚，纷纷夸赞他好福气，新娘子温柔美丽，站在他身边小鸟依人。张群的嘴角一直咧着，直到婚礼结束。那天晚上，我累得不想说话，他却开心得像个傻子。
婚后的张群一如既往地对我百依百顺，就像“婚前协议”里写的：我负责琴棋书画诗酒花，他负责柴米油盐酱醋茶。张群不抽烟不喝酒，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足球赛，是泰山队的忠实球迷，凡是主场比赛，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每场必去。他也因此被同宿舍的女生称为“三好男人”，并把这个“妹夫”当做她们找对象的标杆。
结婚之后，因为吃住条件比上大学时改善良多，再加上工作压力不大，我活得比以前还滋润，气色也越来越好。一些不知道我已经成家的单身男同事开始向我大献殷勤。
我当成笑话讲给张群听，他一边得意洋洋自己先下手为强，一边又命令我，不该收的礼物坚决不能收，不该吃的饭坚决不能吃。
不过，秦朗是个例外。他没有送我花，也没有送我首饰项链，而是送了一套我一直想买的纳兰词全集。我拿着装帧精美的词集爱不释手，却没注意到其中一本的最后一页写着：赠牧云，秦朗。我对张群说是自己买的，却让无意看到书后小字的他黑了脸，眼看着他拳头都捏紧了，我赶紧给他“顺毛”：秦朗是我老乡，以前在工作中又帮过我，不好意思让他难堪。
张群很生气，我知道，但是他却一句重话也没说。自己跑到楼下对着空气挥拳嘿哈了一阵，然后坐在楼下花坛里发呆。我跑下楼跟他道歉，然后拉他回家，他一把搂住我，瓮声瓮气地说，小云，永远不要离开我。这话让我的心一颤。
四
我还是食言了。
秦朗正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斯文俊秀，虽然是理工科出身，但是业余爱好却是读诗词，看严肃文学，偶尔还动手写一些抒发情感的小散文，在报纸的文学副刊上发表。也怪不得张群紧张。
虽然我把纳兰词集还给了秦朗，并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但是他偶尔还会在QQ上跟我聊聊朱淑真，说说秦观，一些我感兴趣的话题。我想只要不涉及感情，谈谈这个应该没什么吧。温水煮青蛙，我们的聊天范围越来越广，从文学到社会，从工作到生活，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那双深邃却又温柔的眼睛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在情侣酒店的套房内，秦朗拥着我：“牧云，跟张群离婚吧，咱俩一起辞职回家乡。”我犹豫了，我喜欢秦朗，却又对张群内疚万分，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摊牌。
周末的晚上，吃过饭后，我主动洗了碗，说有事情要跟张群谈，他却说他要加班，转身进了书房。不一会，书房里传来他捶桌子的声音，还有他痛苦的低吼。他分明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过，就在我和张群要离婚的事情闹得几乎亲朋好友人尽皆知时，秦朗向他的父母低了头：两个老人坚决不允许自己还没结过婚的儿子娶一个离婚女人，再漂亮也不行，这次能为秦朗出轨，下次是不是会为赵朗出轨，会为王朗出轨？
五
秦朗一个人辞职回了家乡。
张群仍然待我很好，仿佛我从来没有提过离婚一样。公公婆婆虽然没说什么难听话，但是面对我的时候神情都是淡淡的。而张群的姑妈、姨妈、舅妈、婶子……这些女性长辈只要在家庭聚会上看到我，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话里话外都是，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水性杨花的女人就不能要。
我受不了她们的奚落和给我带来的难堪，扭头就走。她们却嚷嚷得更起劲，说我活该，他们张群这么好的孩子不知道珍惜，再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我冲出饭店，站在大街上泪流满面。犯过错的女人就不能迷途知返？一件带着张群体温的风衣搭在我哭得瑟瑟发抖的肩膀上，张群揽着我的肩膀：小云，以后这样的聚会我们不来了。
一年后，儿子果果出生，指责我的闲言碎语少了很多，张群见到亲友就炫耀他一出生就近9斤的大胖小子。等到果果上幼儿园时，眉眼越来越像我，张群又开始吹嘘他儿子有多帅，随他。我不禁哑然失笑。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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