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城市的“网红摊”
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幽暗的灯光将城市唤醒，“网红摊”的存在，让济南这座城市不再沉睡，同时也成为深夜加班族回家路上放松身心的短暂落脚点。记者孙倩摄
“谢谢它们的存在，让我有了一个短暂的落脚处”——经常加班的省城银行职员杜先生
夜幕低垂，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幽暗的灯光将城市唤醒，摆脱工作的人们沉醉在新的小世界里。他们放空的时间拉长了济南夜空的“生命线”。晚上七点过后，环联夜市成了夜间天堂，每个摊位前都驻足过客人的脚步。近日，济南发布《关于推进夜间经济发展的实施意见》，让夜间经济成了关注的焦点。
而距离环联夜市几公里外，也有许多“网红摊”的存在。深夜加班者杜一常常走过夜晚的济南，“网红摊”的游走，是他眼中最平凡的事，“谢谢它们的存在，让我有了一个短暂的落脚处。”文/图记者孙倩
摊位地点：环联夜市
经营项目：套圈
十几元钱就能获得一个愉快的夜晚
凌晨零点，身穿保安制服的宋沉倚在夜市入口处的一个栏杆前，他时刻盯着来往的车辆，稍有延长的汽车鸣笛都会引起他的注意，对这里的人来人往，宋沉习以为常。环联夜市，盛放了上千个摊位，每一个摊位前都驻足过许多客人的脚步，拥有自己的“粉丝”。
“10元钱40个圈，20元钱100个圈。”随着一声声叫卖，更多人的目光被老板胡安吸引。胡安在一条线内，线内扣着六七排空盆，每排放着十来个盆，盆上有一个“饵”，只要你的圈套中了“饵”，它就成了你今夜的“战利品”。不过离线越远“饵”的价值越高，同时难度越大。李叶站在线外，盯准了一个杯子将圈扔出，但圈被盆的弹力弹到地面上。可杯子李叶势在必得，几次努力后，这个杯子终于被李叶圈中。三十块钱过后，李叶的脚下放了很多的战利品，胡安觉得李叶是顾客中“非常厉害的”。
这里区别于灯红酒绿的夜店生活，李叶就在附近做工，他觉得下班后“十几元钱就能在这里获得一个愉快的夜晚”。胡安的摊位似乎格外受人欢迎，线外的人群一批换了一批，胡安也忙地顾不上大家的搭讪。微信系统里断断续续传来“收款10元”的通知，胡安用一根带钩的长棍将地面的圈捡起。
“周五、周六晚上人多。”李叶说，其实他套中的很多东西都没用，“但那有什么关系，玩这个，图的就是个开心。”另一边的套圈摊位同样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有人直接将手中的圈圈撒向空中，试图套中最好的东西，围观者越来越多。
赵平和赵良两兄弟，在这里共同经营一家章鱼烧小摊。赵平原本在一家公司上班，但每个月只有固定收入3000多元，他觉得生活没什么希望，辞职后，他辗转过许多个城市，最终听了赵良的建议，留在济南夜市摆摊，他们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虽然辛苦，但还算开心。提起收入，赵平笑称，“这是商业机密”。
摊位地点：环联夜市
经营项目：臭干
换了个地方仍然自带流量
长街小摊，形形色色。大排档、烤鱿鱼、麻辣烫、地方小吃，应有尽有。59岁的摊主王娟被湮没在快速移动的人群里，与其他摊位的火爆一对比，王娟3米宽的摊位有些寂寥，她刚刚送走前来帮忙的27岁的儿子，工作到凌晨一点她就回家。
王娟卖的是臭干，这是她从小就学会的一门手艺。她戴着一个蓝色口罩，围着围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坐在小凳子上，脸色疲惫。只要有人在王娟的摊位前张望，她就会急着起身，生怕错过一位客人，但她还没得来及离开座位，人就已经离开了，她这才踏实地坐回了凳子上。
王娟曾在山东某县级市卖臭干卖了五六年，积攒了不少的回头客。每份臭干十元钱，营业额一日最高曾达3500元，在当地也算个“网红摊位”。可王娟的儿子在济南买了房，她想为了孩子们再奋斗一把，于是搬来济南和儿子同住。“刚搬到这里时，没人买我的东西。”王娟说，她有点心烦意乱，不适应这里的一切，可逐渐地，她的摊位久了，有人尝过了她的东西后，她又有了自己的回头客，“客流量还比较大，我觉得我的生意会一天比一天好，争取赶上以前。”
与王娟的摊位相隔不远是一个烧烤摊，2017年洪楼夜市取缔后，燕子就将摊位搬移到了这里，“不做这个做什么呢。”洪楼夜市的取缔让燕子一度对未来有些困惑，但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搬到环联夜市继续经营，“最开始生意不太好，后来生意好多了。”
燕子说，摊位因位置、面积的不同，租金也有所差别，她的三米长摊位每月需要租金2000多元，去除成本后，利润也还可以，但常常要经营到凌晨四点多，很辛苦。燕子有两个孩子，都由老人照顾，“所以我们才能安心赚钱，希望更多的客人喜欢我们的菜。”此时燕子身后的小桌，基本都被坐满了。
摊位地点：甸柳新村
经营项目：早餐
外地人到济南出差都要慕名而来
在夜市之外，也有许多“网红摊”的存在，它们不仅活在老济南人的心中，还令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凌晨一点，仍有很多行业的工作者们未眠，霓虹灯点亮了这个城市，写字楼里的灯光也佐证着这一事实。此时，济南市某路口，一家售卖把子肉的小摊支起不久，小摊旁摆着十张左右的小矮桌，座无虚席。
小摊前排起了长队，七八个人在等着打饭。刚刚下班的银行工作者杜一坐在一边安静地吃着饭，他觉得夜间可以选择的食物太少，对于这个摊位的存在有点小庆幸，“我没觉得太好吃，但我需要它。”杜一常常深夜加班，走过济南的夜空，“网红摊”的颠沛流离，在他眼里再正常不过，他常常要发微信给摊主，问对方今晚在哪？
“除了加班族，还有出租车师傅们来这里吃饭。”杜一觉得，正是有这样的摊位才让他们疲惫地下班后，有一个短暂的落脚处。说话间，杜一吃完了饭，拿起了凳子上的头盔匆匆离去，他驾驶摩托离开的方向，停放着多辆出租车。
刚过早上六点，杨子终于买到了一份心心念念的早餐，这是一份大饼，选择夹肉或菜，随之价格也有所不同。这家“网红早餐”店位于某小区一楼，如果不是刻意而来，很难知道这里竟别有天地。杨子早晨五点多来到这里排队，到六点早餐店营业时，他的身后已排了40多人。
河北人李峰出差到济南，慕名来到这家店，他显然还是被眼前的“盛况”惊到了，他简单算了一下，每份早餐制作需要3分钟，40个人每个人一份，就需要120分钟。想了想后，李峰拍了个视频离开了。
苗苗是山东一所大学大三的学生，她今天第一次来到这家早餐店，对于这份早餐她似乎势在必得。一位员工有时透着窗户叮嘱客人们“说话小声些”。有些客人吃了早餐后大觉失望，也有些客人觉得“如果不用排队，我天天来买。”
早餐店的窗口外竖着一块牌子，“居民休息，保持安静，不要扰民。”
摊位地点：棋盘小区
经营项目：炒鸡
20多年一直是这个味道
上午十点多，李霖已经将车“开”到了一条小街上，今年是他和妻子做炒鸡的第25个年头。李霖的摊位在一辆便民餐饮车上，车上有三口炒锅，接下客人的单，李霖的妻子就开始剁鸡腿，切土豆，李霖则熟练地在锅中洒油，翻炒鸡块，撒上好几种调料，火苗在锅外噌噌蹿着，他将锅盖拿起，往锅里倒进了水，热气在空气中涌动。十几分钟过后，一锅炒鸡就已经完成，李霖将其装好递给了前来打包的顾客，脸上的汗珠滴到了白色厨师服上。
“一天怎么都有50来单，都是回头客，”李霖觉得，自己的炒鸡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20多年来风雨无阻，“除非有特别的情况我们才不来，但那天会接到很多客人的电话。”几年前，李霖的摊位还在路边，为了环保，他办理了一些手续，搬到了便民餐饮车里。他觉得“一切都方便了很多。”他们每天工作七个小时左右，每次离开前都会把垃圾收拾干净。
近日，济南发布《关于推进夜间经济发展的实施意见》，“意见”提出，“围绕原有购物综合体、老商埠、购物街区等，布局济南特产专售、文创零售等，营造宜商宜游的消费体验环境，形成集美食、娱乐、购物、休闲为一体的夜购消费街区。”环联夜市小摊愈加火爆，“网红摊位”的火爆度似乎一直高涨，记者随机询问了一些市民，他们对这一政策很是开心，正像食客杜一所说，夜间可选择游乐的场所有限，“如果能扩大范围，夜生活会变得丰富。”同时，有市民觉得“网红小摊”的存在也是城市生活气息的一种象征，“至少它有点缀的功能。”
但也有市民担心，油烟、热气、噪音是否会卷土重来？小摊又该何如规范管理？记者了解到，便民餐车必须有设置单位的认定文件，必须严格按照规定的时间、地点经营，不得在餐车外经营、不得在餐车外支设桌椅和摆放物品，自觉清理垃圾污物，保持周边环境干净整洁；流动商贩未经允许不得占用城市主次干道及支路街巷摆摊设点，不得擅自占用城市公共区域摆摊设点以及从事生产、销售、修理、加工等经营活动。
“网红摊”也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后记
网红小摊，城市地理中最真实的占位
多数城市，在它的最初形态，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市”，就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大集，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所以，因市而城兴，这是一个城市成长最基本的逻辑。
当然，现代化都市似乎已经有了更高层次的追求，从而与小商小贩有了距离感，进而格格不入，甚至终于互不兼容。那么，小摊遍布的街市和那些写字楼林立的“高端商务区”真是云泥之别，不能和谐共生吗？
记得一个纪录片中有个镜头，在好莱坞的“打卡圣地”星光大道，曾经有推着小车卖汉堡的老人，一路踩着写满名人名字的黄铜星星，叫卖之声不绝。看着周围，似乎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和谐。所以，城市不会因为有了更“高大”的使命，而与琐碎的民间交易一刀两断。恰恰相反，城市的生命力恰恰在于最贴近民生的“交换”。针头线脑、柴米油盐，看似只是蝇头小利，却是生活之必需。可以这么说，城市可以没有日进斗金的商务区，但是绝对不可以清除锱铢必较的小摊小贩。在我们的日常见闻中，只有泡沫吹散后高楼大厦投影的“死城”，而没有百业兴盛、小商品大宗集散的落寞之地。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小摊小贩，尤其是那些人气旺盛的“网红小摊”，才是城市区位与地理中，最真实和贴切的占位。没有它们的一席之地，就没有城市内源性的活力。
当然了，承认小商小贩的“城市功能”，不等于就认可了占道经营、任性破坏市容市貌。接下来，将要考验的肯定是城市的管理水平，这里面有法律法规的完善，也有管理智慧的渗透。此次，济南市将放开“城市夜经济”，并且配合很多可行性很高的管制举措，应该说是一种管理自信的体现，是对于市民生活、城市活性的尊重，是对于部分人群生计的充分估计，更是整个城市利益最大化的考量。
在记者的调查中，“网红小摊”有一个特质，那就是人气旺。“人气”不仅意味着财气，还意味着一个城市的消费偏好，消费取向，更凝结着一个城市的市民文化集散形态，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值得大家共同关注，仔细解剖。肖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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