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亭街的楹联
□程兆强
曲水亭街是济南的老街,是我喜欢和常去的地方。
与济南其他老街巷不同,曲水亭街小桥流水,杨柳依依,有着江南水乡的景致。每次去曲水亭街,看水在街中流,人在岸边居,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景色,我有一种微醺走进唐诗宋词、烟雨江南的感觉。
曲水亭街,雅致,明丽,风情万种。其实,曲水亭街的美,远不止街中央的曲水河,岸边的柳树,街上的人家,就连那曲水亭、泉水人家的楹联,都那么有韵味,有情调。
去曲水亭街赏景,我是要看街上楹联的。
楹联也称对联,老济南人称它“对子”。
曲水亭街上最著名的楹联,当是曲水亭上的那一副:荷香送爽棋琴韵,曲水流觞雅士情。这副楹联出自徐北文先生之手,徐先生被誉为当代济南名士,济南许多旅游景区留有他的墨宝。历史上,曲水亭一带是济南文人名士雅集的地方,清风送爽、荷香徐来之时,文人雅士相邀来到这里,或抚琴听曲、执子对弈,或曲水流觞、饮酒赋诗,魏晋名士的飘逸狂放、悠然洒脱,尽显淋漓。
说来,现在的曲水亭已不是古物,是后来重建的,亭上的楹联亦不是当年的楹联。根据史料记载,原先的曲水亭不是这种四面赤敞的亭子,而是建在小兴隆街西口河东岸坐东朝西的三间房子,里面有棋社和茶座,门两边悬挂着郑板桥撰写的对联:“三椽茅屋,两道小桥；几株垂杨,一湾流水”。后来,这处房子坍塌,亭主人在河上跨河重建了一个木质结构、茅草覆顶、三面轩窗的亭子,亭上另换了一副对联:历下亭中坐怀古,鹊华桥畔静观棋。1958年时,政府对曲水亭街进行改造,拆掉这个亭子,新铺了沥青路面。时光到了2003年,曲水亭街再次整修改造,重新建亭,也就是时下的这座曲水亭。
曲水亭街上,楹联已成了一景,不单街上的人家,连那小店、茶室都悬挂着楹联。
街边那家冷饮店,门脸小得不能再小,要是搁在别的街上,如果不是口渴得厉害,没有多少人会在此驻足甚至多看几眼。可在曲水亭街就不同了,门上的对联让你停下脚步,仔细品读:一湖碧水千秋画,百眼清泉四季诗。欣赏着楹联,喝着冰水,那神清气爽劲自是不一般。
曲水亭街品茶,无疑是风雅的事。人们常说,品茶时要茶好、水好、茶室雅。要说茶室雅,曲水亭街没的说,室外杨柳轻拂,溪水潺潺,室内清新净雅,诗意浓浓。街上林林总总的茶室,氤氲着淡淡的茶香,洋溢着悠悠的古趣。茶室的楹联亦韵味十足:“满城泉水柳烟里,一壶溪流庭院中”“天缘承玉露,一叶度香风”“月洗高梧泉水静,云窥小榭古桥幽”“柳絮飞白雪,荷香伴碧泉”“绿杨阴里千家月,白玉湖中一片冰”——在这样的茶室里品茗,其情亦悠悠,其乐也陶陶。
“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是清代刘鹗在《老残游记》中,描写老济南优美景色的语句。其实,这句话用在曲水亭街,最为贴切、得当。我想,当年刘鹗先生来济南,一定是来过曲水亭街一带的,在看过街上的景色,陶醉于街头美景,有感而发,写下了这句后来成为宣传济南的经典名句。
曲水亭街上的人家,家家挂有楹联。“泉清堪洗目,水静自成怀”“柳丝入水逗鱼乐,泉畔飞花引鸟鸣”“盎然诗意满城柳,明媚溪亭一笛风”——一户人家挂着“百年老院”门匾,门旁悬挂着这样的楹联:“四面荷花三春杨柳,一城画卷千古人文”。看到这副楹联,人们禁不住会想起那副由“江西才子”刘凤诰所撰、铁保所书,悬挂于大明湖铁公祠的著名楹联: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虽说,明眼人一看便知“四面荷花三春杨柳,一城画卷千古人文”脱胎于“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但也不能否认两副楹联在描写济南湖光山色上,又有着各自的意趣。写到这里,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前年春节,我去杭州游西湖,在登上湖心岛看三潭印月时,看到岛上有一个石亭,亭上竟也镌刻着“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楹联。当时,我很诧异,惊讶这赞美济南的诗句怎么“跑”到西湖来了?后来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济南和杭州,大明湖和西湖,她们都是四周荷花,三面垂杨柳,一城的山色有半城映照在了湖中,山水美景这么相似,悬挂同样的楹联,未尝不可。更何况最妙趣的是,楹联的作者——能言善对、出口成章、下笔成文的“江西才子”刘凤诰,曾先后任过广西、山东、浙江等省的学政,当过湖北、山东、江南等省的乡试正考官,并且在杭州和济南都生活工作过,两地留有他的诗文,受到大家的推崇,不为奇!
起初,看到曲水亭街8号路大荒的故居,我很吃惊。我的印象里,路大荒的故居在秋柳园街,在2006年大明湖扩建时给拆掉了。记得当时曾有人极力主张保留这处名人故居,但没能拗过建设者,故居最终化为大明湖的草地,或是湖面。好在路先生在济南有两处住宅,拆了那处还有这处,总算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参观拜谒的地方。
路大荒先生耗尽毕生精力研究整理《聊斋志异》,出版了100多万字的《蒲松龄集》,被誉为“蒲学研究第一人”。1951年路大荒搬到这里和女儿一家同住,直到1972年去世,在这个院里生活了二十年。故居大门上的楹联:“一溪曲水连满井,廿载书巢注聊斋”,可以说是路先生晚年潜心研究《聊斋》的真实写照。
旧时曲水亭街是否每家每户有楹联,我不知道,不敢妄下结论。但是,这里成为“楹联文化一条街”,是2013年10月的事。那一年,为配合举办首届泉水节,市名泉研究会和市楹联艺术家协会联合历下区园林局、曲水亭街街道办事处,完成了这一意义重大的文化工程。说真的,曲水亭街的人家,以及沿街商家都悬挂上楹联后,这条老街锦上添花,如街上一副楹联的上联“聚书作侣添文气”,增色不少。古老的曲水亭街,因“家家有楹联”,更秀美雅致,更有古典之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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