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到泉边自飞扬
□施永庆
在泉城的植物里,杨柳最能吸引人的目光,最能印在人的心里,也最能与泉城的山水和气质相通。在泉畔,在湖边,在溪旁,它让人宁静,让人怀想。
济南很是偏爱柳树。“家家泉水,户户垂杨”,道出了人们对杨柳的眷恋。老城区里,泉溪穿庭绕户,民居顺着水流错落,青瓦白墙的上方伸出摇曳的绿枝,曲曲折折的街巷里便有柳荫遮盖。尤其是在曲水亭街的两岸,在春天里,舒展开臂膀,亭亭玉立,婆娑生姿。而“四面荷花三面柳”的花团锦簇与呼朋引伴,要的就是这份旖旎里,人们互相依偎着,让琐碎的日子多出来许多诗意、许多向往。
我一直认为,只有以纯净的清泉为饮,柳树才会格外精致。春寒料峭时节,大多数植物还在大地的棉被里睡着懒觉,等待燕子把它们唤醒。而此时的柳枝长长的、软软的,已经嘟起了淡绿的芽儿。乘舟沿护城河一路赏柳,远远望去,在绿的发蓝的湖边,一片鹅黄格外让人惊讶。再眨眼时,“东风三月飘香絮,一夜随波化绿萍”,柳絮与泉沫纷翻飞舞,互换菁华,流光溢彩,你已分不清柳絮与泉沫的区别了。夏天,它的枝叶更加茂盛,数根柳枝并排着,一片片狭长的柳叶两两对称在枝侧,慢慢地垂到护城河里。如果是有月的晚上,月辉、水光和柳枝的身影交织着,那种清逸和神秘让人只能远远地看着,如同一个小小的神明的世界。如果没有泉水,没有泉水形成的护城河,没有泉水汇成一片浩渺的大明湖,世上会有这么美丽的树吗?
柳树在古人那儿,总是与春天相连,与岁月相连。儿子见到柳树发芽,便念念有词:“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看,“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如此风情迷人的句子居然是僧人所写。年少的迷惘中,有着“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的黯然。旅途中,也曾同李白一叹:“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而让我感叹许久的却是大明湖畔秋柳园的雅集。那时,“亭下杨柳千余株,披拂水际,叶始微黄,乍染秋色,若有摇落之态”,清人王士祯慨然吟出《秋柳》四章:“秋来何处最销魂?残照西风白下门。他日差池春燕影,只今憔悴晚烟痕……”以咏柳为题,却通篇不见一个“柳”字,真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在我眼里,满满的是对春天的怀念,对岁月的怅惘,那种朦胧而鲜活的力量穿透了时空,至今余音袅袅。
民间却有“柳树不成材”的说法,“材”与“不材”在这儿格外引人注目。其实,柳树不仅风月无边,还与人们的生活紧密相关。例如,济南地区以柳木做房子桩基是他处少见的。在老城低洼湖区或土地暄软地区,人们以鲜柳木桩打入地下,桩基密排成行,上铺石板,再起手发券做石砌基础,房屋极其结实,数百上千年不坏。据载,老城区县西巷的宋元时期开元寺遗址,2003年考古发掘时,其下柳木桩基历经千年的埋藏,依然未曾腐烂。现在,济南的黄河大坝,柳木依然是河工的重要材料,起着促淤、固滩、护堤或护岸作用。插下的柳木极易成活,日久天长,黄河岸边的柳林成就一道别样的风景。
天生我材必有用。真正的柳,便是在大地上准确定位的柳。它可以在水边潇洒婆娑,可以在堤岸傲视洪峰,也可以在黑暗的地底守护千年。济南选它作为市树,不是没有原因的。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有点水土的地方就能生存。这种坚毅、随遇而安的性格像极了济南人。不管是春日明媚,还是月光幽雅,或者风雨兼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岁月里,它都是洒脱自在,不卑不亢,笑对着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我喜欢柳树,大概还有几分怀旧的意思。年少时,父亲随地质勘探队到了南方,15岁时我才由南归北。南方的记忆里,沟汊纵横,水泽河畔,路边常常有绿柳成荫,树下常常听取蛙声一片。少年时的回忆常常进入梦中。后来读研时,不知不觉迷上了那位五柳先生。先生之柳有诗,有酒,有平和闲雅,也有金刚怒目。那柳树不仅仅是诗坛里的景观与高峰,它内心的坚定也辐射了千年的岁月。这便是我喜欢的柳,高大挺拔,每一棵都有独特的风姿;它的树干肌肤片裂,柔条却如诗如幻。它能在春风里绿润天下,也能在黑暗的地下负重千年,它承载着城市或乡村的风景,在泉边水畔,长枝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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