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离家 / 12年前来济遇好心人收留 / 如今终于重返黑龙江80岁流浪老太36小时2000公里回家路

4月29日，张淑珍（左）回到离开20年的黑龙江老家，见到表妹李桂芝激动不已。 记者王汗冰 摄

4月29日，王小华（左一）与李桂芝搀扶着张淑珍到门口与济南一行人告别。4月29日，在家中，张树友拿出张淑珍年轻时的照片。

4月28日，在佳木斯市桦南县，见桂生背起张淑珍去往住宿的宾馆。

本版照片均由记者王汗冰 摄

“终于到家了，以后我哪儿都不去……”

4月29日，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桦南县老城区一片待拆的厂房前，八旬老人张淑珍认出了大门旁边一间低矮的水泥房——她堂弟张树友的家，20多年前，她离家时与亲人挥手道别的地方。尘封的记忆被触发，老人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从离家到回家，间隔太久。上世纪九十年代，退休后的张淑珍决定到寺院修行，从黑龙江省富锦市永安寺到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山，再到济南，一直在外漂泊。12年前，身无分文的她流浪到济南药山脚下，被张庄社区好心人见桂生收留照顾至今。

十几天前，张淑珍病倒了，想回家成了她的心愿。

历时36小时，驱车2000公里。记者全程跟随，见证80岁老人一别20多年的回家路。

【启程】 提前换好新袜子，最后惜别济南的家

自从病倒后，老人想回家的心情变得急迫。“同事的儿子说给我安排好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出发回黑龙江啊？”出发前几天，老人不停嘀咕。

为了能早点回家，老人早就打包好行李，套上红色毛裤，还换上一双新袜子。直到4月27日，还没有出发。老人无法按捺内心返乡的冲动。

“和她相处了十几年，从没看见过她（急成）这个样子。”见桂生说。12年前，他看到自家门前不远处药山脚下有一位老太太背着一袋捡拾的垃圾，饥寒交迫，此后他就开始给老人送热饭菜、被褥等，又下决心为老人养老送终，12年如一日地照料。就在前几天，老人才说自己叫“张淑珍”，一家人都住在黑龙江省桦南县。经过药山街道办事处和济南市救助站的数次联系确认，张淑珍被确认为黑龙江省桦南县农业局的一名退休会计。

当天下午4点多，见桂生和爱心志愿者一起，决定当晚就开车出发。听说能回家，张淑珍原本呆滞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匆忙中头撞上了床边的栏杆。

“我心里还真舍不得。相处了十几年，我早把她当亲妈看待了。”见桂生的妻子带着儿女，与老人拍了合影留下纪念。

临行前，见桂生一家人掉了眼泪。张淑珍也哭了起来：“你们都回去吧，我回家之后就不麻烦你们了，对我好、对你们也好。”见桂生的妻子满面泪水，反复叮嘱老人：“回家后要是觉得不好，就再回来，这里是你永远的家。以后想我们，多打几个电话，我、桂生和孩子们以后会去看你的。”

当晚，在老人的“济南儿子”见桂生、见桂生的两名朋友和记者的陪伴下，老人躺到爱心车内的临时床上。

佳木斯，出发！

【团圆】 到老家门口时“不安”，一眼认出弟弟后痛哭

从济南到东北的遥远路途中，见桂生与朋友潘尚强、朱传强轮流驾驶汽车，而张淑珍老人并没有熟睡太长时间。见桂生的一只鞋子找不到时，老人还翻行李到处找，后来一行人才意识到是落在服务区。

路途中，老人望着窗外喃喃自语：想到父母的坟前磕头认错。而当汽车路过佳木斯市时，张淑珍透过车窗看见周围的高楼，眼神中有些茫然，没了回家路上的神采，透露出失望与不安。

4月28日晚10点左右，一行人来到桦南县，在一处宾馆住宿一晚。

4月29日早8点多，汽车从桦南汽车站沿前进路驶入老城区，在一片待迁的工厂附近，车停了下来。眼前的场景，与老人记忆中有太多的不同。“我要回家，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她着急地吼道，“我不下车，我哪都不去，我要回家。”

在大家一筹莫展时，一名50多岁的男子在众人簇拥下来到车边。“找到了，这个人说他是张淑珍的弟弟张树友。”

“你怎么才来，咱的家呢？”两人刚一见面就认出了对方，张淑珍一把将弟弟搂到怀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抱头痛哭。

得知见桂生照顾老人12年，张树友握着他的手连说感谢。张树友的妻子王小华也从屋子里跑出来，“姐，你可回来了”，之后便哽咽说不出话。

老人直直望着王小华，而后，突然问：“剑飞好吗？”王小华泪水依旧，剑飞是她和张树友的儿子。

张树友背起堂姐回家，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热闹起来。张树友小心地将张淑珍背到床上时，家里又迎来两位老人。张淑珍看清来人后，眼中又泛起泪光，那是她表妹一家。表妹李桂芝和她相拥而泣，双手紧握，“回来就好，以后可别再走了。”

王小华拿出张淑珍多张老照片，她说，堂姐离家多年，每当想念，她都会拿出来翻翻。

【难舍】 拉住“济南儿子”的衣角，执意到门口送别

“我姐是个命苦的人，5岁时没了母亲，后妈对她不好，当时我婆婆看她可怜，就接到我们家里来照顾她。”王小华说，张淑珍和他们的感情很深，她是家中的长姐，全家人都听她的，“20多年前，她离家和我们来道别时说，要去寺院里修行，还让我们不要和她联系。”

听张淑珍的家人介绍，年轻时的她是单位里的骨干员工，经常外出学习且为人友好。她总梳着长辫子，以前单位里的同事都喊她“张大辫”，可能是眼光较高，又信佛，一直没遇上对的人，没有亲生骨肉。50多岁时结过婚，但不长时间就离婚了。

家人说，张淑珍一生坎坷，幸运的是，12年前遇到了待她如亲妈一般的见桂生一家，而现在又能重返故乡和亲人团聚。

“虽然我们家并不富裕，但我姐姐以后就住我们家，我一定把她照顾好。”张树友说。桦南县农业局蚕业站站长赵喜富则表示尽快帮老人补办身份证，并恢复退休待遇，补发多年的退休金，让老人安度晚年。

4月29日下午，见桂生走时，老人紧紧拉住他的衣角，不让“儿子”走。见桂生凑到老人耳边，“看着你找到家人，我就放心了，我把电话留下，你想我就打电话，以后我带着你儿媳、孙子、孙媳再来看你。”

张淑珍满眼不舍，执意出门送。

80岁的老人，站在门口，注视着“儿子”上车，直到车子走远……

（记者杨璐 佳木斯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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