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母亲□杨曙明
习惯成自然，改起来也挺难，对母亲来说尤其是这样。母亲生前不喜欢吃鸡鸭鱼肉，最喜欢吃“小豆腐”，说来让我等颇觉不可思议。那“小豆腐”其实和豆腐无关，而是以萝卜缨子、白菜帮子、地瓜叶子等为主料，掺上大豆糊糊制成的粗糙食品，过去清贫人家时常把它当主食，那是因为生活清贫而没办法的事。虽说时下的不少饭店里，也有“小豆腐”这道菜，不过这“小豆腐”与昔日那“小豆腐”无法同日而语，就如同过去拿粗粮当主食，如今拿粗粮当点心那般。
母亲很会过，而且会“过”得太过分了，以至于我们兄妹对她有很大的意见，而她对我们的意见可以说是充耳不闻。我们兄妹平常都要上班，除了周末回去陪伴她时，能“逼迫”她随着我们改善生活之外，平常的时间，她吃饭大都是“凑合”，而且买菜专买便宜的。假如保姆买菜买贵了，她就会七十三、八十四地唠叨个没完。在母亲家的冰柜里、冰箱里、饭橱里，总也少不了我们给她带回去的“山珍海味”，可她就是不舍得吃。这些年间，我们为她前前后后聘请了十多个保姆，其中有好几个就是因为母亲太会过了而辞职不干了。
会过的人不仅买东西精打细算，而且还不舍得倒掉残汤剩饭。母亲自己省吃俭用，可对子女及孙辈们且很“慷慨”。我们这个大家这些年做饭的任务，都是由我媳妇和大妹妹负责，每次我们回去，母亲恨不得把所有的鸡鸭鱼肉都拿出来让她俩做给全家人吃，而且还生怕做少了不够吃的。正因为如此，每周我们家的“大家宴”便会有些剩饭剩菜。母亲从来不舍得把这些剩饭剩菜倒掉，而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以“好吃”为借口带出家门，出门后就倒进垃圾箱。母亲知道我是不吃残汤剩饭的，当然也知道我是在善意地欺骗她，只不过我们娘儿俩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爱干净爱利索的人大都比较讲究穿戴，母亲就是这样的人。她虽然爱干净利索，但她的“讲究穿戴”却并非是奢侈，因为她的衣服多是自己买布料做的，鲜有成衣制品，而且她买的布料多是些廉价的便宜货。母亲从小务工，针线活一般。我结婚之前，她大都是到裁缝店里去量体裁衣；我结婚之后，因为媳妇的针线活还不错，所以为母亲量体裁衣就成了她的专项任务。我这个人花钱比较大手，母亲为此经常说我，可情况也有例外的时候。那是上世纪的1990年，我在深圳的中英街上，捎带回来十多块花色布料。那布料每块有6尺长，价格却仅为10块钱。母亲认为我买得合适，把我“狠狠”地赞扬了好几天。
说起母亲如今的省吃俭用，局外人或许会误以为母亲是因为家境困难所致，假如真的有人这样以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且不说我们兄妹过得都还不错，单说母亲自己的收入。她是将军集团，也就是原来济南卷烟厂的离休干部。这些年，她每月的离休工资始终与我的工资收入差不多，要知道我可是1993年的正处级，2001年的副局级领导干部啊！可见母亲早就不缺钱了，只不过她自己不舍得花，把钱攒起来都给了孙辈们。
我们家的第三代有四人，他们四人从出生到如今，逢年过节都会得到母亲给他们的红包。这些年间，不管谁有诸如上大学、结婚、留学这等大事，母亲都会慷慨解囊，万儿八千的不在话下。今年春节前，她老人家因病住院，或许她感觉自己来日不多，其间还给我们叨唠，要赶快再攒几万块钱，好给四个孩子每人留个“大数”。今年除夕夜，病重的母亲硬撑着她那已经十分虚弱的身体，亲手给四个孩子发了压岁钱。要知道，四个孩子中，大的34（岁），小的25（岁），都已参加工作多年，其中三个已经结婚成家，所以说，他们任谁都不缺钱，可母亲就是这样的人，省吃俭用却乐善好施，她留给我们的不是钱财，而是深情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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