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务工,还是留下来陪孩子
“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上小学三年级的娜娜,抱着即将出门的妈妈,嚎啕大哭。
“我得挣钱啊!”娜娜的妈妈(以下简称“娜妈”)边擦泪,边把孩子抱给孩子的爷爷,“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
……
娜妈是记者的一个远房亲戚,打工的地方恰在济南。在回到济南的当天晚上,记者约她一起吃饭,问了她两个问题,给她讲了几个真实的故事,希望她能“走心”,能重新权衡外出打工和陪伴孩子的不同分量。
钱和孩子,
哪个更重要?
“钱和孩子,哪个更重要?”如果拿这个问题来问天下的父母,估计十有八九得回答“孩子重要”,但在实际生活里,往往走“偏”了。
娜娜在县城一家私立学校上学,爸爸在上海打工,奶奶前两年去世了,平常只有爷爷在家。学校每两周放一次假,偶尔父母能赶回来看看她,大多数时候,她是回到家住一宿,第二天要么被爷爷送到姑姑家,要么被送到姥姥家。
“你可以去县城打工啊!”记者对娜妈说:“这样就能保证孩子放假时能看到你。”
“在县城一个月也就能挣1000多元钱,太少了!”娜妈说,自己现在一个月能挣3000多元钱,老公一个月也有三四千元的收入,这样除了缴孩子每年七八千元的学费外,每年还能剩四五万元钱。这样攒几年,就能买辆车,去县城再去买套房也不算困难。
“但是,孩子现在小需要你啊!”记者又说。
“大了,她懂事了就知道我们的难处了!”娜妈自信地说。
于是,记者给她讲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
大约一年前,一对穿着体面的中年夫妇哭着向一位知名心理咨询师求助,说自己的儿子优优好不容易考上省实验中学,却突然不愿上学了,对父母也非常冷漠——有一次,母亲身体不舒服,让优优替自己倒杯水,他竟然说:“你自己没长手啊!”心理咨询师详细问了优优的成长经历,找到了问题的原因。
优优的父母来自莘县,年轻时就在济南打拼,孩子从一岁多留在老家。夫妻俩一两个月回去看一下孩子。大约从优优五六岁的时候,每次爸妈回去看他,他都会抱着妈妈的腿不让走,一边哭一边说:“我也去济南,我也去济南!”“妈妈爸爸得挣钱啊,哪有空管你啊!”几乎每次,妈妈都是一边擦泪一边狠下心来,把优优推开。虽然爸妈不在身边,但优优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上初中时,爸妈在济南买了大房子,买了好车,也帮优优转学到了济南,优优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省实验中学——这几乎是济南最好的一所高中。优优转学到济南后,虽然跟爸妈不太“亲”,但也说得过去,但上高中半年后,性格越来越孤僻,对父母态度越来越差。除此之外,更让父母伤心的是,这几天,优优竟然不想上学了,说学习没用。
“是你们自己给孩子做了‘冷漠\’的表率啊!”心理咨询师说,“孩子当年抱着你的腿苦苦哀求的时候,你一把推开他,在孩子的心里,父母是多么的狠心啊!”另外,“你们两口子从孩子小的时候,灌输给他的是挣钱重要,现在你们有房、有车、有产业,孩子觉得自己没必要挣钱了,也就没必要再好好学习了!”
伤害和被伤害,
你知道多少?
像优优这样仅仅表现出心理问题的,对其成长还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不少留守儿童远离父母,有的被伤害,有的伤害别人造成严重后果,甚至为此锒铛入狱。
为此,记者又给娜妈讲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是郓城的一个男孩,名亮亮,从小也是父母出去打工,自己与爷爷奶奶在家。从小学开始,亮亮就经常夜不归宿。爷爷奶奶年龄大了,刚想打骂管教,亮亮就蹿了,根本就撵不上。亮亮上初二那年,被同班的另外三个同学午休的时候拽出去,把另外一个班的男生打成了重伤,最终被判了2年有期徒刑。
像亮亮这样的孩子,如果最初行为出现偏差时,能及时得到父母的呵护和引导,夜不归宿、拉帮结派、交往不当这些坏习惯很可能会得到遏制甚至根除。菏泽市中级人民法院少年审判庭法官于莉,自2010年起开始关注农村留守儿童犯罪问题。据她统计,目前菏泽留守儿童犯罪比例以每年5%的速度增加。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副庭长谢萍说,“全省少年审判庭审理的案件中,涉及留守儿童的案件比例在七成以上,其中,被告人年龄为十六七岁的占80%以上。”也就是说,10个犯罪的未成年人中,有7个都有留守经历。
第二个故事的主人公是禹城的一个女孩,名小梅。去年11月份,小梅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快到家门口时,村里的邻居张某叫住了她:“小梅,来家里玩,我给你拿个柿子吃。”在村里,小梅家和张某一家关系非常好,按照辈分,小梅管张某叫“爷爷”。听到“爷爷”让自己去家中吃东西,小梅也没有多想,就让同学先回家,自己去了“爷爷”家。结果,张某在她吃柿子的过程中,以取暖为名强奸了她,并且威胁她不能将此事告诉家人。当天晚上,在奶奶的追问下,小梅将全部过程说了出来。听到消息后,在外打工的小梅的父母连夜返回家中,随后报了警。
发生这样“倒霉事”的,这几年并不只是小梅一个。来自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儿童安全基金女童保护项目组的数据显示,2014年,被媒体公开报道的性侵女童案件高达503起,共有726名受害者,平均每0.73天就发生一起。被性侵的女童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监护人不在身边的留守女童。于莉总结了留守儿童遭受性侵害犯罪案件的特点:一是犯罪主体多是文化偏低、年龄偏大的农村“空巢”老人；二是侵害对象均为农村留守女童；三是犯罪手段多为非暴力性,以哄、骗为主；四是作案范围多为相识的邻里、熟人。
与其为孩子攒钱
不如助孩子“成气”
听记者说到这儿,娜妈沉默良久。
“可是孩子上学得花钱。”娜妈说,“买车得花钱,以后买楼也得花钱。不趁着现在年轻多挣点,以后老了怎么办?”
“除了孩子上学,只要够花的就行。”记者建议娜妈,与其担心未来,不如抓住现在,好好陪伴孩子。买车如果为了挣钱,可以买；如果为了年节走亲访友时有面子,那么就可以不买。楼房有钱买大的,没钱买小的,只要一家人能住开就行。再就是,现在国家的社保机制越来越完善了,农村有新农合,养老保险也会逐步推开,承包土地确权后会成为永久财产,无论自己种还是流转出去都有一份固定收入。“最重要的是,一个健康、成气、孝顺的孩子,与一个不正经、让父母生气操心的孩子相比,是百八十万也换不来的财富!”
“也是啊!”娜妈似有所悟,说起自己村里那些20岁左右的小伙子大姑娘的现状。
吃完饭,聊着天,记者送娜妈回住处。
“我再想想吧!”临上车前,娜妈说。
这句话,给了记者无限希望,娜娜也就有了两周见一次妈妈的希望。
“作为父母,你的选择将直接决定孩子的生活,影响孩子的命运。”记者给娜妈发送了这样一条短信。
农村大众报记者魏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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